战争20：两个堂吉诃德（CHITA.2022.06.16）

姑娘，拉住这只手！这消灭了世间万恶

的手。拉住这手！过去的时光，它把

自己。留给了：远在天涯的梦里情人。

今夜。把它送你，不是为了让你吻它，

而是为了让你看看：其上密布的青筋。

结实的肌肉、粗壮的血管。你会发现：

掌握着这样一只手的胳膊，应该多麽的强大！

——（西）塞万提斯《堂吉诃德》

如有人说《堂吉诃德》是一本讽刺小说，且此动词性定语的缺省宾语作为「骑士的精神」，那就休怪我产生不加掩饰的厌恶、或轻鄙的情绪。大部分名着得以流传并不是因为钟情于人性的缺点，只是不可挽回地沉迷在人性的善良的品质。如许，只能这样：那份缺省的宾语并非指向优雅的文化、而是指向另外的细小分支：伪装的情操。

假面者坐在长镜之畔，不去顾影自怜祗因镜中物呈现为不认识的形象。他在自身看不到的那种东西，却在对他者的惊鸿一瞥之中得以发现，真令人痛苦！我们在战争中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种痛苦，在逐渐地凌驾于物理的痛苦上。

「我想提个建议，可否直接、赤裸地揭露您的观点？」「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因为观念性一旦挂钩在平直的模式，产生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愤怒。因为这些愤怒是如此地具备不可调和性，因而善意之人，理应选择迂回的方式去完成讲述、以躲闪的模式去填平人际之间的那些频繁的沟壑。」「你是对於或然的观念的公然/逃避。」「我是对於必然的理想的委婉/坚持。」

风车巨人之敌手的理想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必须到达不了，从而被迫着、坚定地向其走去。这种「在路上」的经历构成为「理想」这类褒义的概念的真正本质。理想的概念与美人的概念具有的高度的近似/同构，而在《堂吉诃德》这本巨着里、浓缩至某位从头至尾均顽固地抗拒正式出场的女主人：她是传统的投射、道德的形式，并假托此类的誓言去得到理解：

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善待弱者。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反击强暴。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迎击邪恶。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保护平民。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援助求救者。I will harm no woman.不伤害女人。

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帮助盟军。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诚于友情。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忠于爱情。

回到战场/骑士精神的传说：帕尔修斯（Perseus）对安德罗墨达（Andromeda）的拯救，投射为US对Ukrain的控制：a.回顾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正是因为苏联明白东岸（麻省到卡莱罗那）对於新教/资本的绝对不可退让性，因而主动退却。旧事重提，只是双方的角色悄然互换。b.剧本的上下限成为已知项，乌东地区则是「值域的横向较量」而非「定义域的垂直厮杀」。当北方由其鲁莽、无知的基辅突袭的失败，转至理性、切机的顿巴斯公投的推进，其南方的局面也变得微妙起来。c.东斯拉夫陷入自体的分裂，以毫不掩饰的死亡之数填充无可挽回的民族/宗教的心灵缺口，於是，战场的乌云里浮现了二位真实的、勇敢的堂吉诃德。

不是堂吉诃德，而是作为长发的女子的——她。慵懒地倚靠在幽深洞房的窗下，用皎月般闪光的梳子、缓慢地打理着金色的卷发。但，天命的姑娘却不再看向明净的妆台、不再看望镜子，其中的脸孔变得有如梦境、浮现了令己心悸地讳莫如深。

她之所以不是骑士，反要去成为骑士去保护的爱人，道理是这个样子的：有人原本是骑士，宣誓去实践一种正义，但最终发现那个要去效忠的东西只是自己脑海的值域，因而领悟到那个定义域的本体正是自身的倩影——「忠诚」这个概念的宾语成为返身的回旋式的飞镖，日子久了，骑士就倾心在他的影子，乃至醒悟到自己只是这个影子。

他的影子走出光滑的镜子，他的镜子外面的骑士就走入到他的影子的镜子里，此时的镜子外面的部分成为实体的道德化的美人，而镜子里面的世界却成为虚构的疯狂的凶手。

而镜子中的凶手为了得到真正的镜子中的战争，把身躯一分为二，民族的/宗教的教育系统把自身一分为二，化为两种对立/相似的堂吉诃德而登上阴郁的政治的舞台。

堂吉诃德是一名唯理想主义者。如果理想把自身理解为实体化的、而并非虚构下的乌托邦，那麽镜子就堕入/或丢入到永恒、分裂的精灵的战场里。

听，是彼此心房的破碎之音，二个堂吉诃德在欧洲的辽阔平野上呐喊/厮杀，在大片的血水上面、浮沉着生牛皮的橡木的盾牌、和紫金色的青铜的长枪。

啊，羊群之上冲锋的骑士！为了镜子里的完美与忠诚：相续地倒下！

很明显：《堂吉诃德》并不是一部骑士的讽刺小说，而是一部道德的推理小说：善待弱者，反击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