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老家合水镇,离中学只隔一条大溪,溪面上架着一面木桥。
十七岁那年夏天,紧张的高考结束了。第二天早上,我一身轻松的来到教室,同学们正在窃窃私语。一问,才知昨天晚上教导主任黄老师欲对班干部文艺委员谭碧玉图谋不轨,被班主任和同学逮个正着,有的男同学得意的说,其实他们已经盯梢很久了。
这对于当时那样封闭的坏境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新闻。于是,学校召开了对黄老师的批斗会,大龄的男同学对往日尊敬的老师拳脚相加,这位军人出身的老师便没有了往日的尊严。学校农田的周围经常看见脸色黄黄的黄老师在做农活,劳动改造,我看见了只有绕着路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碧玉是一位能歌善舞的姑娘,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学校的大礼堂里经常有她优美的身姿和高昂的歌声,是一位出尽风头的女子。
这时候,她寻死觅活,老师让同学轮流守候。几天后,老师让我和一个女同学送她回家。我好高兴,一直身居家中的我终于有了出游的机会。因为女同学的家在云的故乡——登云寨,一个高居在云端的山寨。
七月的下午,我们一行三人,向高山行进。陡斜的山路两旁,是茂密的森林,下面是万丈深渊。我们挥汗若雨,背着铺盖行李,越走越疲,时不时在大树下歇歇脚。
山林里有许多不知名的植物,奇花异草,野鸡斑鸠“咕咕”的叫着,一会儿又“扑楞楞”的飞走,给这寂静的森林带来无穷的神秘。
我们走走停停,到了傍晚,才到同学的家。一道山湾里一片片瓦房,一栋栋木屋整齐的挨着,屋顶上炊烟缭绕,同学的父母刚好打柴回来,一对五十几岁的憨厚农民,看见我们热情的招呼着。这时,从门外闪进一个大小伙——同学的哥哥,他父母赶紧叫他去抓鸡。
门外的地上有几只散养的鸡在啄食,大小伙奋起追赶,公鸡、母鸡一齐乱叫,“呱呱呱”,“呱呱呱”的声音洒满院落。一会儿,一只肥壮的母鸡擒到了,于是,磨刀,宰鸡,生火,煮肉,一道程序完成,天已经很黑了,我们点着煤油灯,吃起了香脆可口的辣椒鸡,和着香喷喷的大米饭。
夜尽了,山村一片黑暗。一会儿传来一阵阵狗叫声。碧玉的父母并不知情,铺床理被,让我们上楼歇息。
次日清晨,我悄悄的溜下楼来,去欣赏山上的风景。站在高山之巅,白云在我身边蒸腾,我仿佛置身仙境。浓郁翠绿的群山,轻绕缠绵的白云,组成了一个迷幻的世界。
山的中间,是一群朴实的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于世隔绝,一代一代,简单而真实的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我不知道这次事件会给我的同学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到底如何,是否能够继续上学深造,是否会象她的长辈那样在云层深处终此一生?
突然,我落下泪来。
一会儿,云的上面露出一轮红日,越升越高,越来越红,映红了整个山野。
三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再见到同学碧玉,听说她与同村的同学结婚了,生育了一儿一女,又去了外地打工。后来好象是组织了一个农民歌舞团,到处巡回演出。
但那云中的山寨,云中的美丽姑娘却定格在我生命的深处,久久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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