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是市文化馆的一名工作人员,由于整天与书籍报刊杂志打交道,自认为是一个文化人,说话办事总忘不了拿些学究气,别人看了有些别别扭扭,但他自我感觉良好,就连老伴也半真半假地叫他“陈老师”,街坊邻居就更不用说都这样称呼他,他倒觉得相当的受用。陈老师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单位也不再给他安排事情,这班也就上不上皆可,于是老伴提议让他开家小饭店,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小区外的路边盘了一家门脸。
陈老师认为开饭店与文化是不搭界的,所以门脸盘下来也没做新的装修,连店名都是原来的,叫个“顺路小吃店”,打扫打扫卫生,聘了位厨师就开了张。陈老师即当老板又当服务员还兼做采买,可饭店的生意始终门庭冷落,急的他团团转想不出办法来。
一天,一街坊邻居一番点拨,使陈老师茅塞顿开。邻居说:店主是因为生意不好才把店盘出去的,你连店名都不换,客人以为还是那家老店,自然不会光顾,就算你菜品再好,也没人买你的帐。你应该改变一下店的风格,陈老师你那么有文化,从这方面想办法吗。
听这么一说,陈老师开始认识到文化与开店是有关系的,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他首先把店面重新进行了装修,为了显示有文化品位,为饭店取了个很文化的名字,叫“桃花源饭店”,如不是有人阻拦,他就想叫“桃花源记饭店”,那显得更有文化。
店内的桌椅板凳都换了新的,五、六十平米的店堂摆上十几张方方圆圆的餐桌,为了显出文化底蕴,陈老师把1、2、3……的桌号都换成了古诗词的词牌子,像什么钗头凤、蝶恋花、浣溪沙、沁园春、虞美人、桃源忆故人和减字木兰花等等,可谓十足的文化味。
其它都改了,菜名也得改呀,像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水煮鱼和毛血旺之类,传统的大众公认的不好改,那就改一些家常的,像什么清炒土豆丝叫洁白如玉,炒豆苗叫绿野仙踪,鸡蛋炒西红柿大清皇宫……全是文化在里头。
最后,程老师还冥思苦想写了一副对联换掉那落俗套的老掉牙原来的对子。
上联:煎炒烹炸炖煮涮样样端上称颂
下联:酸甜苦辣咸鲜香味味尝后忘归
横批: 常来坐坐
一切准备就绪,新店就要开业。
就在此时,陈老师的小姨子带着闺女来串门,见姐夫的饭店开业正缺人手,娘俩一起跟着忙活起来。小姨子去年死了老公,她带着姑娘住在远离省城的小城市里,今年高考结束,娘俩一起出来散散心,等待女儿高考的消息。小姨子年轻时极为漂亮,虽说现在已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是那种让中年男人一见就浮想联翩的那种女人。姑娘很像妈妈年轻时的模样,出落得亭亭玉立,正在发育的身体和甜甜的微笑,使得很多小伙子驻足观望,这娘俩一对美人坯子。
开业这天,陈老师特意买了些鞭炮,选了个好时辰鸣炮开张。
陈老师和老伴及全家人包括公务在身的一双儿女,还有前来串门子的小姨子娘儿俩,大家齐上阵,倒是把这场面弄得体体面面,街坊四邻全都夸奖陈老师。一天下来一算账,抵去请客的两桌还略有盈余,陈老师大喜过望。
在整个开张过程里,小姨子娘儿俩当起了服务员,端茶倒水点酒上菜,这跑堂的做的有模有样。开业过后也就走不脱了,于是陈老师干脆提出给娘儿俩发工资,她们也暂时打消了走的念头。
小姨子手脚麻利,说话声音甜美,每每有顾客上门她便主动迎上前去,请客入座,临坐下前不忘用自己手里的围裙打扑打扑座椅,显得极为亲切。随后倒上茶水,便很自然的给你介绍几样特色菜,当客人点菜时会主动提醒一声:差不多了,人少点多了会浪费。然后拿着菜单甜甜地喊上一嗓子:水煮肉片……就这些极具杀伤力,把过路的客人不知喊进来了多少,当然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连路对面的两处麻将摊也不知什么时候搬到了小店门口。小姨子有时也会被陈老师数落,因为她会把黑白分明——说成木耳炒白菜,把周瑜打黄盖——说成是油炸豆腐,真是没文化,但每次她都冲他甜甜的一笑,这笑把姐夫心里笑的乱七八糟。
闺女却是另一种情形,话语不高但很甜美,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几分娇羞,有几分胆怯,整个一副令人心痛爱恋的样子,吸引来了很多二十岁上下的的小伙子,一顿饭下来,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是吃完了还不想走。最近的一段时间附近的一所大学很多男生到这里吃饭。当然闺女也免不了被姨夫说上一两句,她常常把钗头凤——叫做1号,把虞美人——叫做5号,都要上大学了,还这样没有文化素质,这时她只是窃笑一下吐吐舌头。
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收入也稳中有升,陈老师美……每天走路端着架子,显得更有文化了。
两个多月后,姑娘要去上大学了,虽说也是在省城,但不能再做饭店里的事情了。
饭店的生意受到了影响,年轻的学生们不再来了。
又过了两个月,小姨子也回家去处理婆婆的后事,说不再回来了。
饭店的生意一落千丈,陈老师又改了两次店名,写了几副对联,请了多个服务员,但于事无补,无奈之下又把小店盘了出去。
陈老师终于明白了,这文化和开店根本是不搭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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