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选择拥抱

                      周炜

那只姜黄色的猫，已经许久未见了。

总是在黄昏遇见它。狼狈而零乱，稀疏的毛发胡乱地搅在一起，粘上了不知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断了一截的尾巴警觉地翘着，消瘦的面孔上流露着怀疑、愤怒与无助，只有它琥珀色的眼睛，在落日下斑斓。

我皱了皱眉，掏出早已准备的肉干，摆放在地上，急速地退到远处。很快，它高傲地迈着步子来了，绕着肉干打转，轻佻地用爪子挑了挑，低下头嗅了嗅，这才放心地开始吃。一向爱猫的我蹲在一旁，想要伸出手抚摸，可我望了望它那脏乱的毛发，尖利的爪子，放下了早已举起的、温柔的手。

 那猫的耳尖微颤，扭过头来用深不可测的表情望着我。那针一般的瞳孔道出的是感激，抑或是对我这类伪善者的嘲讽？又只是如同直觉般的警觉？我不得而知。它孤独地隐没在深色的灌木丛间，黄昏下，它好像从未来过。

 那只猫去哪儿了？我独自站在夕阳底下沉思。它是如同那幅破损而壮丽的太阳一般离开这个世界了吗？也许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那只每日同我会面的猫就这样消失了，而我所做到的，只是冷漠地站在道路的另一侧望着它，任凭夕阳将我们的影子越拉越远，涂抹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就只有这样的选择吗？我想着，望着那长长的路。

 没有交集，没有碰撞。我与这世上的多少人都形同陌路，每个人都抱着狡黠而警惕的内心，处在拥挤的人群中随波逐流，像一只孤独的猫一般降临在世界上，缺少的是生命的温度，在一颗渴望拥抱的内心中摆上冷漠的面具。

 我又遇见了那只猫，黄昏里的它，显得更加消瘦，依旧澄澈的是它玛瑙般的、摻杂着一丝怀疑的目光。

 这一次，我选择了拥抱。姜黄的毛是那样稀疏，粘上了那样多的污垢，但我依稀感觉到了它脖颈上的温热与心脏的律动。渐渐地，这样的拥抱稀释了它目光中的疑惑，它开始欢乐起来，自信起来。它贴着我的手掌，贴进我的怀抱，霞光中，姜黄的毛竟然闪烁着晶莹。

 从此，我们不再孤独。

 在大千世界里，张开双臂，选择拥抱，撞出了一片明亮的光芒。

 选择拥抱，世界便绽放了。

这一次，我选择小路

清晨，我总是爱独自漫步在被晨露亲吻后的大地。

出门时，街灯仍昏黄地照着，伴着天边的一丝丝光晕。我看见了水洼中自己的倒影，三三两两的人群，细细地压着嗓子，欢笑声中，将新一天的序幕拉开。

家门口不远处，分明的两条路还是同往常一样。大路上刚用水泥建好，平坦的，灰目的，上面大大小小的踏满了行人的足迹，当然还有我的。两旁人工种植的柳树直直地立着，每天都有园林工人来修理。大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单一的画面，却不单一的人。

站在小岔路口，风把我往小路上吹。

原可以调过头走大路，可当脚刚一触碰那松软的泥土，就不自觉地跨出了第二步。我的脚底无数次踏过僵硬的冰冷的大地，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可以触到地底的幽寒。我庆幸家门口还有那么一条密径。一层一层的树枝将小路遮掩，一层一层的薄雾将我包裹，我不厌其烦地低头，拨枝，眺望。

小路上鲜有行人的足迹，不知名的鲜花一团一簇惬意地绽放，古树一节节地拔高，伸展，伸向太阳。这儿没有园林工人，没有评头论足的人们，它们自由地释放野性。这儿没有成堆的作业，没有不停的叮嘱声。我笑着，跳着，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是池中的睡莲，在风中摇曳；是树梢一只顽皮的松鼠，左右快活地跳动；是一片新叶，感叹世界的缤纷。不觉中，我沉醉于小路深处。

大路固然好，沿着前人的足迹，平坦宽阔，没有风险，甚至可以获得前人的经验，还有一行各式各样的人相伴。但我更愿意另取蹊径，走自己的路未必不好，和自己待在一起，悟自然的纯真，在溪流边静思，在泥地里回望，单一的人却不单一的画面。

每个人都需要和自己的灵魂独处。比起大路，在小路上的漫游，让我找回了生活的韵味。这一次，我选择和小路待在一起，和自己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