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点，孤独之旅中的风景

                                      肖培东

杜小康，这个油麻地的富家子弟在家道中落后被迫与父亲外出放鸭，在放鸭的孤独之旅中逐渐成长。曹文轩先生的《孤独之旅》写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少年的成长故事。小说没有环环相扣的戏剧化的情节模式，多是诗意的语言写景、抒情、叙事来展示杜小康的内心世界。这篇小说怎么样教出味道？本期镜头告诉我们一个关键词——“选点”。

什么是“选点”？余映潮老师说：“就是或选取课文的最丰厚之处，或选取其最优美之处，或选取其最精致之处，或选取其手法最特别之处，或选取其最繁难之处，或只选一个点，或选取几个点，组织起深入的品读教学过程。”这个“点”，一个片段，一种手法，或者某种描写内容的集合皆可。围绕语文教学目标，根据教材特点和学生实际，对繁复的文本资料进行剪裁，精准选点，生发开去，在有限的课堂教学时间内解决掉尽可能多的疑难问题，从而高效低耗地完成教学任务。所以，选点品读，是精读，是深读。

《孤独之旅》的教学构思中，有两个关键词是不容忽视的，即客观存在的“孤独”与渐次发展的“成长”，而且，尽量要从少年的视角去解读，使学生对文本、对孤独对成长有真切的感受和体验。刘兆刚老师从题目入手，巧妙地抓住了文中的一个句子，“与这种孤独相比，杜小康退学后将自己关在红门里面产生的那点孤独，简直就算不得是孤独了”，直指课文的核心。这个句子，有三个“孤独”词，是小说中“孤独”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这样，刘老师就可以引导学生通过探讨去理解“那点孤独”和“这种孤独”的内涵，通过比较去思考为什么“简直就算不得是孤独了”。课堂马上被激活了，学生不仅读出了昔日关在红门里面的杜小康的孤独，更读出了他离开油麻地后的孤独，真切地感受到“这种孤独”的凝重、无边无际、令人恐惧、难以忍受，以及走出孤独所要付出的代价。杜小康旅途的孤独，因为这一个句子，依次生动起来。一个句子辐射全文，多层次地感受杜小康的恐惧和孤独，也为后来我们感动于一个更加强大的少年奠定了坚实的阅读心理。如果说刘老师的选点是直面中心人物的孤独，那么，葛福安老师则是剑走偏锋，独辟蹊径，把让我们容易忽略的“鸭们”作为突破小说人物的一个点，借助“鸭子”去思考杜小康的“成长”。原来，杜小康就是一只在孤独中蹒跚走出直至成长的鸭子：“鸭们”的孤独无助，就是杜小康的孤独无助；“鸭们”的风雨经历，就是杜小康的风雨经历；“鸭们”长大成年下蛋的喜悦，就是杜小康战胜孤独初尝成长的喜悦。因此，从这些陪着杜小康一起走过这段“孤独之旅”的不说话的角色身上，我们读出的是杜小康一路成长的艰辛和付出。孤独之旅不仅是杜小康的，也是“鸭们”的，而且从“鸭们”身上读出的杜小康更耐人寻味，更有意思得多。循着这样的思维，我们还可以把教学目光投向杜小康的父亲身上，要不，你去想想？

任何一个文本都有许多教学的点。小说教学，人物、故事情节、环境这三要素都可成为教学的突破口。陈东生老师从小说的情节中探幽入微，牵一“哭”而动全文，点小却很是精妙。从“他哭了起来，但并不是悲哀”，而后经过芦苇荡里的孤独之旅，到最后在蛋前的激动呼告，从“哭”到“不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杜小康的孤独之旅和杜小康的精神成长史。生活的艰难和精神的孤独压迫着他，同时也锤炼他的心。同时，作为杜小康成长的引导者和见证者，父亲的形象在一个“哭”字的品读中也渐渐生动起来。而阅读者，也会因“杜小康闻到了一股鸭身上的羽绒气味……但他没有哭。他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坚强了”这样唯美的细节而感动，在这样的纯美境界里，我们都和杜小康一起成长了。在品味课文语言赏玩画面与细节描写时，杨军老师注意到了文章多处充满色彩的环境描写并以此为点引导学生都进小说深处。曹文轩平白、朴实、干净、带有温度的文字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唯美的世界。本文的环境描写很有特色，堪称小说“最优美之处”，但光是说环境还是显得笼统，必须扣住作者个性化的表达。小说教学的点，必须基于“这一篇”的特点。这篇小说的环境描写有什么特点呢？极富色彩感的描写！杨军老师的这个点抓得好，从环境走向人物，用色彩架桥，借助于颜色把所有散落在文中的环境描写如珍珠般串起，引导学生去读出隐藏在色彩下的人物的内心情绪，去感受人物的心路历程，最终明白作者环境描写的独具匠心。

其实，对小说的品读都离不开小说的语言。无论怎么选点，最终都会落实在对小说语言的品读上。直接从小说的语言入手，选点突破，需要我们练就一双独到的慧眼，才有可能去发现“课文的最丰厚之处”，去选取“手法最特别之处”。一小段话中竟然有8个“他”，在完全可以省略，却不愿省略而宁愿啰嗦的地方，该是作者的文笔着力之处，也是值得我们再三玩味品读之处。我很喜欢张岳老师的“他”字的聚焦教学，这种独特很值得借鉴。语文教学千头万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只有精心研读，理清思路，找准切口，进行深入浅出的解读，课堂教学才会简约而丰满，厚重而灵动。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还要思考如何利用精妙的选点上出精彩的语文课。细读上述镜头，还是有种遗憾，有的教师还没有完全把思考的精彩转化成教学的精彩。主要表现在师生对话过于简单浅白，教学缺乏迂回之感，有的还没有掀起思维波澜就匆匆做结。教学重生成，但首先要有预设生成的能力。所以，语文教学是一趟孤独之旅，路上的一花一树都是我们的教学风景。只有耐得寂寞，不在浮华和喧闹中迷失，潜心思考并敢于实践，我们才能找到最精巧的教学点，我们的课堂才能撕去粗糙浅显的外壳，雕刻出纯净深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