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骆一禾的《灿烂平息》

灿烂平息

◎骆一禾

这一年春天的雷暴

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

天堂四周万物生长，天堂也在生长

松林茂密

生长密不可分

留下天堂，秋天肃杀，今年让庄稼挥霍在土地

我不收割

留下天堂，身临其境

秋天歌唱，满脸是家乡灯火：

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

    海子去世之后，骆一禾紧接着在整理遗作时脑溢血去世。我家的骆一禾诗全编倒数第一还是第二首短诗就是这首，这一句话当场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我，这是何其壮烈的诗歌的赤子情怀啊

    骆一禾和海子的风格有些接近，同是神性写作，很少关心自身暂时的情绪，而在于的是骨子里的宿命感和使命感，并以之作为人生的目标和原动力，诗歌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与上天的对话过程

    这一首，题目叫做灿烂平息，我们可以理解为是送给海子的一首悼诗，也可以理解为是送给早夭的天才诗人群体的一首挽歌，辉煌的东西总会逝去，灿烂的总会平息，这一刻的平息，仿佛春天里的野花，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年春天的雷暴

    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

    诗歌以这样一个缓缓的吟唱开始，这一年春天的雷暴……春天和雷暴，这两个完全不同的词语在这里得到了有机的结合，并发生化学反应，让我们感受到柔软春天里，那种暴力而又灿烂的死亡之美，张力扑面而来！

   “天堂四周万物生长，天堂也在生长

    松林茂密

    生长密不可分”

    生长的天堂，生长的万物，生长的松林的阴霾，这是一个多么隐晦而灿烂的生命和死亡的过程。万物生长，生长必有凋谢，生长越灿烂，凋谢月彻底。天堂在天上，高不可攀，一望无边，万物茁壮的生长中，春天的雷暴蓄势待发……

   “留下天堂，秋天肃杀，今年让庄稼挥霍在土地

    我不收割”

    这是如此不详的语言，让庄稼挥霍在土地，如同诗人让诗歌挥霍在纸上，在时间里，在大地上，不去收割，写诗的人已经离开了，留下天堂，留下肃杀的秋天，留下那只聆听的耳朵，而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诗歌，但写诗的人已经不在了

   “留下天堂，身临其境

    秋天歌唱，满脸是家乡灯火：”

    留下天堂，天堂仿佛身临其境，这寂静又美好，又感伤。秋天歌唱（而这秋天正是骆一禾，也是生长诗歌的土壤，聆听嘴巴的耳朵），泪流满面，泪水中让我们看见家乡灯火（也可以理解为物理秋天中满目的炊烟和灯火，双重语言）在歌唱：

   “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

    这是一种哽咽的歌唱，也是一种不详的，已经实现和正在实现的预言，“我们”仿佛春天闭上嘴巴的花朵，雷暴在我们上空蠢蠢欲动

    这是何其壮阔的语言，何其华丽而沉浸的情绪

    而这一刻，再没有下文，灿烂平息，曾经辉煌灿烂的春天终于平息，而秋天肃杀，没有诗歌和野花的秋天肃杀

    不久之后，骆一禾在整理海子遗作时突发脑溢血，送往医院抢救了十多天后，经其夫人同意，撤除了生命维持系统，年轻的骆一禾去世。

    灿烂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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