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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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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玮夫雯斯基
图:来源网络
刚刚登上鼓浪屿的时候,天空骄阳似火,岛内树荫遍布。光影重叠,隐隐约约;阳光细碎,忽明忽暗。时而蝉鸣,忽而鸟叫,各式各样的西式建筑错落有致,四散岛中。
我花了不少功夫,终于找到鹿礁路18号的鼓浪屿国际青年旅舍,我住在202,一间狭小的单人房,我推开房门,望了望,房梁与屋顶为木质结构,墙上画满涂鸦,全是来此住宿的年轻人描绘的图画和写下的文字。
其中一句:柔情似水,相遇有时。
破旧的柜子摆在床边,我放下行李,打开空调,点了根烟。
吐出烟圈的时候,我盯着“柔情似水,相遇有时”这句话看了很久。
正值盛夏,屋外人如潮水,声音嘈杂,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儿。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发呆。
不到一会,我就睡死了过去。
忽然我听见房间外边有人窸窸窣窣,我细心地听了一会。
隔壁203传来一阵对话的声音,声响不大,我听到的大意是她们上了岸,想找一个人,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青旅虽然残旧,隔音效果还是不错,我折腾了半天没听清,但是上面的那点信息已经把我的心撩得直痒痒,好奇心变得异常强烈,迫不及待地想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推门而出,突然撞见一个漂亮姑娘,鼻梁高挺,眼神清澈,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她朝着我笑了笑,急匆匆地下了楼梯,后边跟着另一个短发姑娘,虽然脸颊上有些许雀斑,但是小嘴唇甚是性感,丹凤眼机灵得很,也实在是惹人怜爱。
她追着那个长发姑娘,一路小跑,急匆匆地喊着:“宁夏,你等等我。”
我情不自禁地跟着下了楼,经过天主堂,几对夫妇正在那儿拍摄婚纱照,我望着教堂,从里到外似乎都在闪闪发光,然而,姑娘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仔后路,突然姑娘从路边蹦了出来,短发姑娘大声问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长发姑娘拉了拉短发姑娘的手:“鱼儿,别吓着人家。”
我愣在那儿,一时语塞:“你好,我是许壹。”
“你是许壹?”宁夏问道。
“对啊,我是许壹,怎么了。”
我望着宁夏,一阵细碎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几缕长发随着海风飘了起来,高挺的鼻梁,温柔的眼眸,撅起的小嘴,还有有些古铜色的肌肤,突然让人有些沉醉,她在阳光里朝着我微笑,她说,你是许壹?
鱼儿举起手在我眼前晃晃,“别愣了,陪我们到海边走走吧。”
“哦,好啊。”我点了点头。
我们跑到海边,沿着沙滩踏着海浪往前走。
临近傍晚,鼓浪屿上的人慢慢减少,海风从海面吹过来,吹走了夏日的疲惫和燥热,远望天空,云层错落有致,斜阳打在云里,一如镀上一层光芒的棉花糖,待在即将入夜的海边格外舒服,远眺厦门岛内,环岛干道车辆不紧不慢,留在海边穿着花裙子的漂亮姑娘和小伙已经开始漫步沙滩了。
我和宁夏一路走着,鱼儿走在前面一路小跑,不见踪影。
我们坐在沙滩边上的大石头上的时候,宁夏问我:“你不记得我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够想起曾几何时何地见过眼前这个姑娘,即使她长得如此迷人。
我掏出口琴吹起了一曲《送别》,宁夏突然间眼眶就红了,她垂起眼帘,泪眼朦胧地问:“你真的都忘了么?”
我忙着打哈哈:“你别哭啊,要不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我们七拐八拐来到龙头路,人群熙攘,川流不息。
各式各样的小店极具特色,我和宁夏一人捧着一碗土笋冻,然后坐下来吃了一大碗沙茶面之后,买了一大杯八婆婆烧仙草,回到青年旅舍。
宁夏跟着我进了202。
她望着我。
我感到有些晕眩,心里一惊,想着,“这回儿完蛋了,艳遇没遇着,遇上割肾的了。”
宁夏温柔地靠了过来,眼神里边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她紧贴着我,吻了下去……
我望着墙上的“柔情似水,相遇有时”似乎若隐若现,突然那八个字如水一般散去,四周的墙面犹如达利的画一般,慢慢地变软,融化,消解,时空似乎正在快速地旋转,变幻,周遭的环境变得让人无法掌控,我已经不能确定自己置身何处。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荒岛之上,意识十分模糊,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三个月前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宁夏,好像是在一场一个人的电影结束之后,在空荡的街道偶遇,我们彼此在河边吹着风喝着酒闲聊,聊起彼此过去的爱与恨,得到与失去,迷惘与悲伤,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直到喝醉彼此拥吻……,我突然感到头疼欲裂,宁夏是我三个月前爱上的女人,然而我却忘了这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我究竟在哪儿?
为什么我会来到鼓浪屿,为什么会在这儿遇到宁夏。
我感到非常紧张,她到底在哪儿?
“许壹,快走。”鱼儿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过来。
“宁夏呢?宁夏在哪?”
“她为了找你,离开太久。”
“什么意思?”
“我们是水妖,只能活在海底。”鱼儿回答。
从鱼儿口里,我得知每一个水妖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可以逆潮而上,沿着河流抵达内陆,和人类旅行一样,毕竟,在海里待得太久,她们也想到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水妖可以幻化成人类的模样观察人类的生活,但是一定不能和人类接触,因为这是水妖的禁忌,一旦被发现,便会受到沉重的惩罚,鼓浪屿便是水妖上岸的第一站。
我问鱼儿:“惩罚是什么?”
鱼儿哭了,咬着嘴唇低声说:“快跟我走。”
三个月前,宁夏和我在午夜的街头邂逅。
相遇有时,柔情似水。
为了避免我受到牵连,她用妖术删除了我对她的记忆。
但是潜意识里蕴藏的巨大能量驱使我来到鼓浪屿,我想见她。
迫不及待。
她也一样。
鱼儿和她串通好,跟着今年第二群上岸的水妖一起来到鼓浪屿。
她触犯了水妖的禁忌。
我打量着鱼儿,她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为鱼身,身上散发出一缕一缕淡淡地蓝色的光晕,淡淡的绿色的短发滴着水,身体苗条而灵活,她望着我;“跟着我,我带你去见宁夏。”
鱼儿在海面上急速地游着,鱼尾飞速地拍打着海面,我跟在后面,竟然可以在海面上奔跑,鱼儿一定使用了什么法术,我紧紧地跟着她向前奔跑。
我爬上了一块大石头,四下张望。
鱼儿指了一下不远的海面。
宁夏站在水中央,她披着泛着绿光的齐腰长发,淡蓝色的光晕打在海面,她的鼻梁高挺,眼神里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她唱着让人沉醉的古老歌谣,跳着诱惑人心的曼妙舞姿,她美得让人不忍呼吸,不敢眨眼,深怕一瞬间就把眼前的美景搞丢。
她远远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人类世界充斥着太多自私与贪婪,过去,我们为了躲避战火和杀戮躲到了海里,为了避免再次与人类发生关系,我们立下不能与人类接触的重誓,一旦接触,必须用法术删除人类的记忆,使用这种法术的代价就是,如同蜇人的蜜蜂一样,独自死去。”鱼儿说。
我的心好像被利剑刺穿一般,疼得无可复加,“鱼儿,救救她,我不能失去她。”
“除非你愿意变成水妖。”鱼儿说。
“我愿意。”我心里掠过一丝凛冽,我想过与宁夏的未来都是关乎人类世界,结婚生子,共同侍奉老人,养育子女,享受人世繁华,应对世间困厄。
可是,我有些无法应对眼前的抉择,不敢想象离开人世,长留海底的日子,不清楚留在未知的海底世界我和宁夏将如何生活,难以割舍自己与人世间的总总情感与纠葛,那一刻,我犹豫了。
鱼儿仿若了解了我的心思,“宁夏说过,一切让你自己抉择,她也想过,成为人类与你留在世间,可是,我们躲不过命运与禁忌,她删除你的记忆回到海底之后,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情不自禁地让法力的作用从你身上逐渐消散,可是巨大的反噬正在吞噬着她,她未曾想过你会成为水妖伴她一世,她只是,希望可以再见你一面。”
我难过地不禁哭出声音。
“许壹,宁夏不愿强迫你做出决定,你今天可以回到岸上,或者不再回来,如果你想和宁夏在一起,你就必须了断与人世间的所有尘缘,来到这块石头上,我们会用法术让你成为水妖,明天晚上九点之前你一定要到这里,否则,一切就都太晚了,我们也永远不能再见,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宁夏让你忘了她。”
我已经不能再说一句话,我独自回到青年旅舍,一个人在202写信,我想和世间爱过的,恨过的,心疼的,记得的,伤人的,遗忘的所有人和事告别,写下对他们所有的感情与留恋之后,我就要和一切说再见了。
我要成为一个水妖,我想和宁夏在一起。
或许那是一封与过去的人和事告别的遗书,而我没有遗物。
我望着墙上的“柔情似水,相遇有时”。
我飞快地写着,宁夏,等我,等我回来救你。
可能是深夜的海上太过阴冷,或者是我把空调开得太大,我感到一丝丝寒意,好像要感冒了,我头晕脑胀,四肢无力。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到海岸,我要去找鱼儿,我要救宁夏。
我走下楼梯,突然感到特别难受。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我张开眼睛,看着几个青旅的朋友和老板,我心里一急,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八点整。
我忙着起床,他们劝我,要注意休息,不要起来,目前我的状况是肺部感染引发的高烧不退。
我说我一定要走,我要到海仔码头,我一定要过去。
他们几个拉着我。
“我们发现了你的遗书,水妖是假的,我们活了那么久,从来不曾听过鼓浪屿出现过水妖,你一定是高烧出现了幻觉,你现在不能离开,我们要对你的生命负责。”
我奋力挣扎着起来:“快让我走,你们快点放开我,我要到海边去。”
我们彼此挣扎咒骂,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挣开,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巨大的恐惧与无助感席卷而来,我心如刀绞,难过如水袭来,将我淹没,那一刻的绝望、痛恨与无助让我接近崩溃。
“妈的,你们这帮禽兽,杀人凶手,快放开我!”
“他疯了,快看着他,别让他干傻事,烧退了就好了。”我依稀听着医生和朋友们这样说。
此时此刻,我真的快要疯了。
直到午夜十二点多,我趁着看护我的人打瞌睡,离开岛屿医院,疯了似地往海边跑,我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心里不停地祈祷,宁夏,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我来了,等着我。
我爬上那块巨石,望着海面,一片黑暗,空空如也。
我跪着石头上,大声地呼喊:“宁夏,鱼儿,你们在哪?”
死一般的寂静的海面没有回音。
我望着石头,霎时间快要昏死过去。
你们到底在哪儿?
我低着头,看见石头上有一块扇贝,我拿了起来,借着月光,那是宁夏留给我的信。
许壹:
你没有如约而来,毕竟你在人世间成长,无法割舍和放弃的人和事太多,因为这样,我也怪不得你,怨不得你。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至少,那短暂的几个月你是爱我的,对吗?
亲爱的,我也爱你,可是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不曾想,昨夜相见,竟是永别。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的,昨晚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我只是远远地望着你,心里想着,以后,或许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再见吧,亲爱的,我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与怪责,我不愿相信你没有赴约的事实,可是这就是事实,所以,再见吧,亲爱的,我爱你,忘了我。
宁夏于2014年7月2日9时
“我来了,宁夏,我来了你知道吗?我没有丢弃你,没有割舍不下过去,我来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出来好不好。”我晕在了石头上。
再次醒过来,我望着床边的点滴和来来往往的护士,几个青年旅舍的朋友一直轮流守护着我,我知道,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种自责与遗憾如同鬼魅一般,慢慢地收紧我的心,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没有人会相信我曾经爱上一个美丽的水妖,那个让我深爱的姑娘,此生此世再也无法相见了。
即使我知道,缘起缘灭,聚散无常,可是,想念就像毒药一般,让人无法解脱。
病好之后,我回到青年旅舍收拾东西,在202打包行李,望着墙壁,没能找到那一句:柔情似水,相聚有时。
我来到前台,和老板说,能不能让我到203看看,我想到宁夏和鱼儿住过的房间,或许能,或许不能发现些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到她们待过的地方待一会儿。
老板惊愕地望着我:“我们青旅只有201和202,而且201离202很远,说话根本没法听见,从开业到现在,从来也没有203这个房间。”
似乎一切都在说明,世上没有水妖,鱼儿与宁夏也真的未曾存在过。
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留在鼓浪屿一间咖啡馆写故事的我确信,在岛屿上,我真的曾经遇见她,爱上她,失去她,离开她,想念她。
即使所有人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