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育和智力发育的关系

by 陈忻

这一篇文章，是因为一个网友妈妈的提问，@peppermint_patty: “谢谢陈博士，以后围脖和博客上多给我们讲讲吧。。。另外，You are Your Child's First Teacher ，Rahima Baldwin Dancy著的，您看过吗，觉得如何呢？关于7岁之前不要进行智力方面的教育，而应专注于身体的成长？”

这本书我没看过，美国的育儿书太多，都看的话看不过来。不过我答应她借来看一下，我这里的图书馆显示这本书是1989年第一版，YOU ARE YOUR CHILD'S FIRST TEACHER introduces a new way of understanding the human being so that parents can be best equipped to serve as their own children's best teachers. Chapters include: Caring for the Newborn, Helping Your Toddler's Development, The Development of Fantasy and Creative Play, Nourishing Your Child's Imagination, Rhythm and Discipline in Home Life, Readiness for School, and more. 光看这个介绍，我感觉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等过几天我拿到书看了再说。

言归正传，今天我想分析一下一些父母关于“xx岁之前不要进行智力方面的教育，而要专注身体的成长”这种观念。

总结的一句话，就是，这样把智力和身体的成长割裂开的做法或者认为这两者的发育/发展是对立的观念，是不对的。

婴幼儿的发展是一个整体，各种因素的发育成长是互相影响，相辅相成的。我等下举具体的例子来说明。

智力的组成要素

先说一下这个“智力”，我不知道通常家长提到“智力”这个概念，都会和什么因素/能力联系起来。关于“智力”的研究有很多，不赘述。究竟是哪些因素构成了“智力”，美国的学者都没有统一的看法，就别说国内众多的专家了。

我从婴幼儿的发展来说，抽出几个“智力”组成的因素，待会儿我很有可能会讲到。抽象思维(abstract thought)（对幼儿来说，具体思维到抽象思维），自我感知(self-awareness)，交流(communication)，推理(reasoning)，情绪认知(having emotional knowledge)，学习能力(learning)，记忆(retaining)，解决问题的能力(problem solving)，等等等等，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要素。

所以我的观点是，我们无法把这些“智力”的因素们的发展和身体的发育割裂开，怎么可能“智力”因素们自己发展，而身体也自己顾自己地发育呢？身体的发育和这些要素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重视孩子身体的发育，其实同时也促进了孩子的“智力”发育（我给“智力”打引号，因为这个概念现在还没有完全界定清楚）。

运动感知觉促进幼儿的认知

0-18个月的幼儿，孩子用自己的感官和动作，与外界互动来学习 （皮亚杰的第一个认知阶段sensorimotor stage，这个单词有sensory感官和motor运动/动作两个单词组成）。

在这个阶段，孩子身体上的发育，比如，视觉的发育，触觉的发育，手眼协调等等，这些身体上的发育，同时促进了孩子对外界事物的认知（认知即是“智力”的一个因素）。

在这个阶段，我们当然要不遗余力地鼓励他们运用他们的各种感官。我曾经写过一篇杂志文章，启动宝宝的感官平衡（http://blog.sina.com.cn/s/blog_6539545301011rzp.html）

我们鼓励孩子触摸不同材料的物品，一方面，促进了孩子的触觉发育；另一方面，促进了孩子对物品的认知。

在0-18个月（甚至在将来的几年里），我们能不能把“关注身体发育”和“关注智力发育”完全分开来了？我觉得不能够。身体通过各种感知觉得到锻炼，发育，成长；与此同时获得了对外界事物的直接经验，这些直接经验促进了孩子认知的发展，也就是“智力”的发展。

爬行对认知，情绪发展，社会性发展的促进

从6-12个月，婴儿各方面的发展纷纷开始冒头，共同注意(joint attention), 社会参照(social referencing)和对手段-目的的理解(understanding of means-ends relations)等等，这些因素对学习，理解他人意图，推理，交流（大家没有忘记的话，这些都是组成“智力”的要素）都有着重要的作用。

我的小标题是爬行对这些因素发展的促进，因为这篇文章主要想联系身体发育/运动和“智力”的 关系。我简要地说一下，如果我们促进婴儿身体的发育，比如鼓励他们爬行，不仅有利于他们的身体，而且长远来说，是有利于“智力”的发展的，这两者是互相促 进的，而不是各自自司其职（有人就这个爬行对人生第二个半年各种因素的发展的影响写过博士论文，这个课题很大）。

爬行改变了关系。大部分婴儿在7， 8月大的时候开始学爬。这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中，是个里程碑。首先，会爬了之后，婴儿和外界环境的关系就从消极转为积极。他们可以自由地活动，不断认识自己和物体的距离和关系，物体之间的距离和关系。他们学会了协调自己的动作和距离，知道怎样通过协调，可以够到目标。所以，婴儿爬行的发展，既是动作本身的发展，也对认知起到了深刻的影响。“手段-目标”概念就是在这个阶段形成的。并且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爬着，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们和母亲之间的维系和距离再也不是由母亲一人控制，他们自己也可以控制他们和母亲的距离，从而使他们意识到，原来我是独立的，和母亲，和周围的物体是分开的。这些认识使他们的自主意识逐渐形成。体现在抗议这件事情上，就是母亲觉得婴儿变得越来越任性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想做；一旦被阻止，就哭闹不休。

第二，爬行发展对情感发展也起到了深刻的作用。首先，婴儿的情 感在分化，体验积极情感的次数和强烈程度都在增加。婴儿能爬过去，得到以前看得见，却够不到的东西，通过这种行为，他们可以经常体验内心的喜悦和自豪感。 同时，妈妈经常会夸他们：啊呀，宝宝真能干！这些赞美更加强了他们的喜悦体验。另一方面，婴儿体验消极情感的次数和程度也在增强。如果通过努力却得不到目 标，他们体验了沮丧。同时，母亲有时候为了他们的安全，阻止了他们的某些行为，这让有能力的婴儿非常恼火。这种挫折感比他们自己够不到目标时的失落感更为 强烈，他们会把怒气转移到母亲身上，因为是她们导致了这种不愉快的后果。与此同时，母亲本身对婴儿的消极情绪也有增加（这也体现了母婴关系的改变）。母亲 们报告说，她们觉得孩子会爬了之后，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她们再三阻止婴儿靠近危险的东西而孩子不听，她们会很生气，而且会把这种情绪表达给婴儿。 婴儿看到母亲生气的表情，生气的口吻，他们对生气和生气的表达的体验更加深刻了。由此，通常在这段时间，婴儿的消极情感表达比以前更强烈，体验的次数也比 以前多。

第三，认知发展和情感发展的互相交织。因为婴儿理解了“手段-目标”的关系， 通过多次的实践，他们学会了评估这个目标的重要性和得到这个目标的可能性。当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玩具或其他东西，他们体验了快乐； 快乐的深浅程度取决于他们对目标的重要性和可得性的评估。 当他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时，他们体验了沮丧和挫折感； 同样， 挫折感的程度还是取决于他们对目标的重要性和可得性的评估。所以他们的认知发展和情感发展互相交织在一起，而爬行使他们更有行动力，使得认知，对情感的认知，情感的表达，和母亲的交流等等各方面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所以当我们促进他们的身体发育的时候，爬行，行走，不仅使身体上得到锻炼，而且在很多方面其实也不知不觉在促使婴儿的“智力”发展。

（插播一下，关于爬行，joseph campos及其同事做了大量研究，他们甚至有过跨文化研究，90年代在北师大做过他们的项目，他有一篇review文章，Campos, J. J., Anderson, D .I., Barbu-Roth, M. A., Hubbard, E. M., Hertenstein, M. J., & Witherington, D. (2000). Travel broadens the mind. Infancy, 1, 149-219. 厚厚一叠。）

（继续插播，有人说，我们孩子根本没有爬直接就走了。是的，很多孩子skip爬行直接就走了，不过，我认为他们的走一样起到和爬行的作用，跟外界关系的转变，跟母亲关系的转变，对认知，情绪的促进，这些都是差不多的。如果还有问题，请email我: infantcute@gmail.com。插播结束）

小结

我简单地通过简单的例子，阐述了“智力”其实和“体力”密切不可分的关系。孩子的身体发育当然重要，但是，不要一提关注孩子“智力”发育就如洪水猛兽。因为早期，在生活中，游戏中，运动中，“智力”的各个因子都在互相交织着发展。

回到文章的开头，为什么有些父母把“智力”发育和身体发育对立起来？我想，可能他们对“智力”的各因素了解不够，也许他们认为促进“智力”发育，就是大量灌输现有的知识，孩子的时间就那么多，如果从事大量灌输的工作时间多了，那么，各项活动促进身体发育的时间就少了。

2，3年前，我曾经看过国内妈妈拍的一个录像，放在网上，教9，10个月大的孩子认数字，做加减还是判断数字大小（我忘了）。就是拿闪卡让孩子看，大约有20分钟。我当时就想，9，10个月的孩子，正是将会爬或者会爬的月龄，这个时间，应该把家里布置得安全，鼓励孩子四处爬行活动探索，对他各方面的促进更有好处，而不是让他坐在那里看卡片。从这个角度来说，是的，0-4岁的孩子，确实父母要关注他们的身体发育，而不是强行灌输一些“知识”。而且，从长远的意义来看，对“智力”的发育，是那些被促进身体发育的孩子可能远远好于被限制活动的孩子。

 [从出生到3岁]的作者做了13年的研究，他们关心的要素是各方面平衡发展，我写了点读书笔记在这里，http://blog.sina.com.cn/s/blog_6539545301011tat.html

我很赞同这本书的作者，早期，应该鼓励各方面比较平衡地发展。

从儿童心理学来说，不大可能早期只关注身体的发育，而一点都不关注“智力”的发育，因为各个因素互相交织，我们无法分开。只要不是极端地灌输，剥夺孩子活动的机会，孩子在早期，身体和“智力”其实是同时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