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啊，爱

                               作者 冈本加能子

                                翻译：朱不二

    怀念他时我总是不自觉地很用力。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繁琐的日常生活也好，令人厌烦的交际也好，即使毫无把握也想出色地完成。为了他既是一点点的羞辱也会含住眼泪忍耐。

    朝夕相见的那个人，每日都能从他身上找出耳目一新之处的那个人。人们都说他是成熟者中的成熟者。然而在我看来他还是个孩子。把他当作孩子来看的我总觉得自己也毫无把握。时常相互瞪着眼，心想好吧就忍受这浮世的狂澜吧。

    一来二去就相互沉默着，有时候就这样无言地过一天。却是心心相连的一天。他的眼睛告诉我看那庭院里的瑞雪，他的耳朵倾向屋檐的燕子，我也跟着侧耳。

    曾经有几个青年败给了他，从我身边消失了身影。想想他担着相当的罪名吧。然而会有人对他如今的平静抱以怨恨吗？那些从远处眺望他一直护庇我这么许久的岁月的人也定是压抑着心头的怨恨吧。

    即使重逢的话，那些人也定会待他如老友般地伸出手来。这么说来我也一直庇护着他了-—想来那是冰溶于水的几个春秋。那些岁月满是眼泪。

    叫他穿和服就好几天乖乖地穿和服。让他穿西服就不声不响地穿西服。那个人简直就像傻瓜。他的这些癖性倒也给我的衣服帮了不少忙。只要给我穿粗狂花纹的衣服他 就会很高兴。有时甚至会买来给少女穿的那种艳丽的衣服。我问“为什么买这种衣服”，他答到，“因为家里没有女儿就给你穿了。不然我们家中缺少色彩，太单调了。”

    不管怎么忠告，他只有一样东西不会交给我管，就是法国产的西式睡衣。那是我们从海外回来时，留在巴黎的孩子临别之际，给做父亲的他买来的睡衣。不管冬夏他都穿着这件睡衣。那是厚厚的骆驼毛。这可是夏天的火炉啊，我说了他也不听。睡下时说“为什么会有孩子呢”。

    有好多夜晚，想到孩子我就难以入眠。像我这样柔弱的母亲竟也能养育一个孩子。那个得到我的允许才把头发分开的孩子，一起去海外的孩子。成年后问我放在咖啡 里的砂糖颗数的孩子。从法国独自一人来英国看我们的孩子。在巴黎一起手握手兴奋地听夏利亚宾的孩子。把他独自留在那里，回了日本一直对他寄来的信函翘首以 盼的我们，读着他冬天亮灯时分在巴黎的画室中只要一想故乡就给我们寄来的信，我就立刻叫醒那个人。平时只要一入睡就不容易叫醒的他能轻松地起来。于是两人含泪饮茶到夜深-—外面刮着微微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