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第一次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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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家里的小夕长大和不妥协小夕的旅居生活 |
分类: 小夕书写 |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开始反思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
我自小的家庭教育来自于母亲,母亲是一个爽朗欢快的人,她常常对我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咱们好商好量地解决,你自己在那瞎猜我的想法,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于是我就这么直来直往地长大了。虽然成长过程中,也因为“有话直说”碰过跟头,所幸最终也都善终,所以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是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再加上有一次和S之间碰过更大的跟头,是因为自己猜测了她的想法,并在此猜测上行事,结果真的差点闹成大灾难。所以我更是谨尊“有话好好说清楚”的原则行事。
除了生活中,工作上我高中一毕业就开始各种打工(因为觉得好玩儿,也因为想畅快地花自己赚的钱),到了大学三年级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是在一个充满外教的学校里,从此之后所有的工作,无论是穿着高跟鞋和窄裙子在30楼的办公室,还是背着大背包满世界地跑,我的工作内容大多数都是和所谓的“外国”同事或者学生在一起,不然也是做workshop培训如何适应这种工作和生活环境。而在这种工作环境中,有勇气进行open and honest
communication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技能。于是我有问题就open and
honest地提出来大家共同商讨的“特长”更是得到无数成功实践案例的鼓励。直到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我才终于开始反思到底什么样的沟通才是最恰当最有效的。
其中一件事情是,我的一个日本学生告诉我她的寄宿家庭(菲律宾移民,在加拿大居住了十多年)总是在她面前说Tagalog(菲律宾使用人数最多的一种语言),让她很困扰。我听了之后的直接反应就是,先和寄宿家庭沟通一下,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这也是我们一贯的处理方式,把问题摆出来尽量无偏颇地听取双方的说辞然后制定解决方案。当然沟通过程中,我需要提到这个学生反应了这个情况,但是我尽量以平白叙述的口吻提出,并且第一个问题是问他们这是不是属实。结果寄宿家庭一听马上再三道歉,说因为很久没有接待学生了,所以有一些规定就疏忽了,是他们的不是,以后一定改过来。此外还给我讲了一大堆他们如何与学生相处,他们自己作为移民非常理解学生刚刚来加拿大的感受,等等。这么一来,我虽然知道了是他们的错,但是也相信了他们确实是无心之举,以后会改过来。这算是类似的case里最好的情况了。我很开心地告诉了学生我们的沟通结果,满以为她会说that’s great。结果学生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为什么你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们了?现在我觉得非常尴尬。我不敢回家了。
我虽然有过日本学生在类似问题上做出类似反应的经验,但是她极端到不敢回家也是第一次。于是我发了长长的消息给她,仔细地解释了open and honest communication是加拿大家庭的文化,如果她只是一直告诉我她不开心,但是不做任何事也不让我做任何事,那一切都不会改变,她只会越来越不开心;接下来就会开始各种猜测,寄宿家庭也会对她进行各种猜测,最后大家都对彼此有意见但是又都憋在心里并且就此断定这段关系就是这样了。这样的结局大家都不开心。但是现在话都说清楚了,寄宿家庭的态度也非常正面,他们也很高兴我把问题直接地提出来,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信任。所以我告诉她,她也应该试着信任她的寄宿家庭会高兴地改掉以前不好的习惯,并且继续对她好把她当作家庭的一部分。
我吧啦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学生没有任何反应,到了晚上7点半了,我只好又发了一个消息,问她有没有回家,告诉她我非常担心她的安全。过了半小时,她回复说到家了,我悬着的心才掉了下来。过了两天我和她见面聊天,通过一个会日语的同事详细讲解,她终于理解到我为什么会这样处理这件事情,也面带笑容地告诉我,那天回到寄宿家庭以后,大家都还是一样的nice,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唯一一点就是寄宿家庭妈妈在她回房间之前温柔地说了一句:我们都很喜欢你,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直接告诉你,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不用担心我们会不高兴。这才让她放下戒心,终于又有了笑容。
这件事情算是险险地圆满解决了,但是我却忍不住深思,open and honest communication真的是对任何人任何情况都适用的方式吗?每个人成长接受的家庭教育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社会经历不同,有的时候“点到为止”或者“心领神会”是不是更好更舒服?如果别人无法心领神会,大约说出来也只会让对方不舒服吧。
我知道现在《人民的名义》特别火,大家都用这部剧做题材来写东西,我曾经看到一篇是讲从这部剧里领会到的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有一段也是特别强调真诚沟通的:
最近几年,在公开沟通这一类话题,还有鼓励女性在男女关系中有事说事不要憋在心里让男朋友玩猜猜猜,要做自己的主导不要让主动权握在别人手里这一类的鸡汤文现在好像正在流行。但是真的公开的直接的沟通是最好的吗?或者说,是唯一的好的方式吗?
我母亲现在年纪稍微大了,常常反思自己,她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个人就是太较真,忍不住要说事情,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我也常常反思:或许我也应该试着神经再大条些?很多时候别人给我的暗示我并不懂,过了好长时间以后才回想起来,或者经朋友提醒才意识到,但是已经太晚了,所以我希望别人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样免得我猜来猜去的还往往造成双方心理疙瘩。于是这种心理也折射到我对别人的态度上,特别是对于在乎的人和事,总觉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和误会,不管多难开口,还是应该有什么就说什么,说清楚了就好了,又可以一起喝酒瞎掰了。很长时间以来,我自以为这是维持友好关系的最好方式,却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是不是也觉得公开的诚实的沟通是最好的,沟通之后是不是可以自如地放下,像以前一样继续肆意喝酒胡扯。
孔老先生在《论语》里说“因材施教”,那就是说没有任何一个教学方式是适合所有人的。由此来看,或许“因人而异”,才是真正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吧。我依然不太读得懂别人的暗示,我能做的,也只是不断地反思,不断地实践,希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
每当遇到怀疑自己的时刻,就特别想念农村里的老家,想念我的一亩三分田,和田里种的有清甜味道的蔬菜。虽然我的小房子外面是四月底的灿烂阳光,K先生给了我温暖的拥抱和摸摸头,我还是忍不住想,人生,真是一道最有趣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