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文平走出北京机场的大厅时，心情还是有点激动的，五年前他就是从这里告别了父母和亲友们，走上了到异国他乡的独自求学之路，今天他终于回来了。走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刚刚从大学毕业的、青涩冲动的学生模样；如今他在外面的世界里稍微见了一点世面、看上去已经是一个沉着理智的大人了。

回到家里，父母和家人都非常的欣喜，妈妈还穿上了过年时才穿的衣服，文平也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从小就喜欢和照顾自己的奶奶已经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去世了，文平难过地哭了。爷爷是在他离家读大学的时候过世的，奶奶又在他出国的时候走了。文平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坐在炕上的饭桌上写作业，爷爷坐在右边一笔一划地指点着他，奶奶坐在左边笑眯眯地给他削铅笔的模样，现在文平很想有机会再和他们一起说说话。

在与中学同学聚餐的时候，文平的同学孙大宇对文平说他可以顺路搭他的车去给爷爷奶奶扫墓。孙大宇在教育厅农村教育办公室工作，他得经常下乡到各个村镇的中小学里去了解情况，于是大宇、文平、和文平的弟弟安排好时间，一起驾车开往文平小的时候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过两年的乡下。

当汽车在公路上行驶的途中，文平回想起了当年和奶奶一起下乡的一些事情。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的人口多、父母的工资又少，他们家在城里的日子实在是有点困难，奶奶就带着她的大孙子文平回到老家去“走亲戚”，实际上就是到奶奶的众多兄弟姐妹的家里去吃百家饭。好在农村的每个亲戚家里自己种的粮食和蔬菜都有多余，在这家吃几个星期，到那家再吃几个星期，一年下来，就相当于给城里的家中省下两个人的口粮了。

在文平的记忆中，除了在每个舅爷爷或姨奶奶的家里吃的农家饭菜都很香、而且可以吃到饱之外，还有一个情景是他忘不了的。记得那是一个暴雨天，好像天快黑了，奶奶和文平坐在一辆马车上到另一个村子去。头上顶着的雨布已经快挡不住倾盆而下的雨水了，文平头部之外的身子都湿透了，感觉上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歪歪斜斜地走了很久很久，文平的心里很怕很怕。忽然天上的雷声把文平给吓哭了，奶奶一边搂着他、一边不停地安慰他说“没事儿，没事儿”。再有的记忆就是和乡下的表哥一起拿着二齿小锄头到田里去挖马铃薯和胡萝卜。此外，文平还记得自己曾骑着一匹小黑马、由小表舅牵着在村边的土路上走来走去。

而现在，通往村子的道路平整多了，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小时候和文平一起玩耍的表哥现在是村里的会计，他把大家接到家里、吃过饭，就领着一行人来到村外一个朝阳的小山坡上，在一片小松林里，就是爷爷和奶奶归土安息的地方。大家把周围的泥土、杂草、和树枝都打扫干净，文平和弟弟点上香、放好带来的鲜花和贡品，文平轻声地说了句“爷爷、奶奶，文平看你们来了”，然后几个人肃立着静默了几分钟。快离开的时候，文平又回头看了看这块朴素和静谧的土地，这或许也是自己将来落叶归根的地方。

之后，文平又跟着孙大宇来到村子里的小学校。文平小的时候只能羡慕地看着比他大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去上学、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当时他觉得学校的教室和操场又大、又气派。可现在年久失修的教室看起来又矮又暗，教室里的桌椅也很破旧，一群孩子们在操场上嬉笑着、把一个塑料瓶子当做足球在踢来踢去，文平心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文平听孙大宇说，村里本来打算把整个小学校都重新翻修一遍，可是却因为筹集不到二十多万元人民币的款项才迟迟无法动工，文平真希望自己能有多余的财力马上为村里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当时刚刚毕业的文平还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临走之前，文平把口袋里的钱都留给了表哥，让他给学校的孩子们买一些球类和文具，然后向爷爷、奶奶长眠的地方再次道别后，才启程离开了。

(故事里的人物、公司、和其它名称都是虚构的，如果有重名的情况纯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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