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译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之四
(2019-08-09 09: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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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黜陟幽明 |
原文:
所谓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上而察之。诚贤能也,然后随其德之大小、才之高下而官使之。所谓察之者,非专用耳目之聪明而听私于一人之口也。欲审知其德问以行,欲审知其才问以言,得其言行,则试之以事。所谓察之者,试之以事是也。虽尧之用舜,亦不过如此而已,又况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远,万官亿丑之贱,所须士大夫之才则众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二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属于一人,而使之于一日二日之间,考试其行能而进退之也。盖吾已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类以持久试之,而考其能者以告于上,而后以爵命、禄秩予之而已。此取之之道也。所谓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德高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农者以为后稷,知工者以为共工。其德厚而才高者以为之长,德薄而才下者以为之佐属。又以久于其职,则上狃习而知其事,下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可以至于成,不肖者则其罪可以至于着,故久其任而待之以考绩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则得尽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终、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苟且之人,虽欲取容于一时,而顾僇辱在其后,安敢不勉乎?若夫无能之人,固知辞避而去矣,居职任事之日久,不胜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辞避矣,尚何有比周、谗谄、争进之人乎?取之既已详,使之既已当,处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专焉,而不一二以法束缚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尧、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众工者,以此而已。《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谓也。然尧、舜之时,其所黜者则闻之矣,盖四凶是也。其所陟者,则皋陶、稷、契,皆终身一官而不徙,盖其所谓陟者,特加之爵命禄赐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当时人君又能与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诚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无疑,而于天下国家之事,无所欲为而不得也。
试译:
什么是选拔之道呢?先王选拔人才,必定从乡村,必定从学校,让大家推选认为有贤能的人,写出来告知上级并通过考察。真的有贤德有能力,再根据他的德行大小,才能高下授与相应的官职。所谓考察,并不是专指那些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来自一人之口的信息。要想了解一个人的品德就看他做了哪些,要了解他的才能要听他怎么说,知道了他的言行,就要试试他做事的能力。所谓考察,就是要试试他做事的能力。就连尧选拔舜也不过是如此,又何况在尧之下的人呢?有九州之大的疆土,有四海之远海域,千千万万的官吏,必须有众多的士大夫那样的人才,皇上又不能一一亲力亲为去考察,又不可以只靠一个人,让他在很短的时间,考察一个人的德行和能力然后做出取舍。如果我们能考察那些才能和德行好的,并委以重任,让他能取其同类,并长久观察,发现确有能力的报上来,然后授与官爵俸禄。这就是选拔之道。
什么是任用之道呢?人的才德高下,厚薄不同,其所担任的工作就有适合和不适合之分。先王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知道农民要效法后稷,工匠要效法共工。让德厚而才高的人作官长,德薄而才能低下的人作为下属。又由于在任职上久了,上司熟知自己的职责,下属服驯而又安于上司的教诲,只有这样贤能的人才会全力以赴,努力成功,不必担心事不成,功不就,品行不端的人也会罪有应得,所以要长久地任用并使用考核政绩的办法。只有如此,才能让有智慧,有能力的人发挥自己的智慧去建立功业,而不用担心事情半途而废,取得不了功绩。偷巧懒惰,苟且眼前的人,虽想取信于一时,而想到杀戮和羞辱在后面等着自己,怎么敢不努力?那些无能的人,自然知道辞职躲避而去,原因就是在职位任事日见长久,不胜任的罪,就不可以侥幸豁免。他们都不敢滥竽充数,知道辞职躲避而去,哪里还有敢结党营私。谗言陷害,仕宦相争的呢?选拔详备,使用得当,做得久了,对所做的事情也就熟悉了,而且还有许多法律约束,从而使其所做的事情符合要求,尧、舜之所以能治理百官,繁荣各个行业,也就靠这个而已。《尚书》说:"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意思是:“三年考核一次政绩,通过三次考核罢黜不贤明的,晋升贤明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然而尧、舜之时,其所罢黜的则只是传闻,也就是四凶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而其所晋升的人,则皋陶、稷、契,都是终身只做一个官职而不变,就是说所谓晋升的人,只是加给爵位,赐以俸禄而已。这就是任用之道。教育、养廉、选拔、任用之道就是这样,而当时的君主又能与其大臣,心心相印言听计从,恳诚相待,相向而行。这就是之所以作为臣子能无所疑虑,而使天下国家的大事,只要想办没有办不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