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子，基本上是这么些畜牲了，驴、猫、狗、牛、老鼠算是活蹦乱跳的主力麻将手，再加上临时替补的，每年夏秋之际，动物聚会，有的是麻将打。白天忙活生计，一般晚上“出洞”。有闲暇白天也照打不误。我和驴、猫绝对的主力。骡子和羊羊不常过来，论水平论麻将流动资金的雄厚实力，都没有可比性了，不在一个档次上。因为嫌乱人多说话嘴漏风，照顾输家心情不好心烦得慌，麻将搬到了我那里，也就是说迁徙到了“狗窝”。

     那会儿还没有自动麻将机，全是手洗牌。哪一颗麻将缺边掉角，或是有点小裂缝，驴和猫的眼睛会急溜溜地盯着，看自己需不需要，能不能派上用场，然后再决定摸牌还是吃牌，有点耍小聪明。开始还不知道，驴洗牌理牌的时间，自己门前这一方牌理了哪几张牌，暗暗的已记了个八九不离十，看他有时奇怪地吃进八条再打出八条，觉得蹊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样的药，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是故意在赶牌，为的是等待他需要的那张牌。这驴托生出来打麻将，太聪明了，没办法，洗牌的时间把麻将全扣好了再搓来搓去，不让他记清。

     驴是个急脾气，还没轮到他摸牌，他就急着伸手去抓牌翻看，等于第一时间得到了“准确情报”，大家都不乐见。终于，那天猫输火大了，头都不抬，嘴像机关枪似地突突冒火，说：“再谁也不让提前摸牌看牌！那样还打什么麻将，捡捡牌算啦！惯些鸡巴毛病......”驴知道猫是冲着他来的，把脖子梗竖得老高，脸红脖子粗地朝着猫去啦，说：“你少鸡巴啰嗦！我问你，你看没看？哪个窝里蹦出你来啦，还用得着你来说我，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些鸡巴毛病不轻......”猫也不相让，瞪起眼睛和驴理论，说：“驴，你说是你看牌看的多，还是我看的多？这不是都跟你学的吗？你怎么这样，都好不错在一块儿打几把麻将，你看看你弄些花草......”驴头一歪，蛮不讲理地说：“我管些鸡巴事！反正有看的，又不是我自己。”牛不说话，伸出一只牛蹄子，一下把那张牌翻开，乐呵呵地说：“不是想看看这张牌吗？翻开都看看，呵呵......”老鼠也看不下去了，说：“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再以后谁也不允许看牌，打几把麻将看看你们一个个毛病不轻。要不，咱们立个规矩：上不打，下不摸。这样多好，省得你们一个个斗得像血头公鸡.......”驴脸色缓和下来，嘻嘻笑着朝老鼠去了，说：“该你什么是！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嘿嘿.....”我也点头称是，说：“都半宿啦，吵吵什么？老鼠说得对，是得立个规矩，猫和驴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用说谁，都不是个玩意儿，就有嘴说人家没嘴说自己，操！”我这么一说，既算得调和也算得各打五十大板，教他二人偃旗息鼓。老鼠兴奋地站起来，一副激动的样子，哈哈笑着说：“狗说得对，一个驴一个猫，没有一个好鸡巴玩意儿！哈哈.....”牛点评说：“叫狗一屁谈中！死猫和死驴哪有好的？”大家哈哈笑一会，没想到驴和猫一起朝我来了，驴瞪起眼睛看着我，幽幽地说：“这只疯狗哦，快疯啦，得注意着他点，咬人不露齿，别让他咬着，哈哈......”猫搭腔说：“可不是，疯狗疯狗，得防备他些，让他咬了就得打狗针，呵呵.....”算是二人和好了。

     后面驴故伎重演，习惯性地揭开待摸的那张牌看了一下，冷不防上家打出一张他很需要的牌，他放下牌不去摸了，直接吃进。牛就坐着不动弹，叼上一根烟，丝丝抽一口，不摸牌也不打牌，不紧不慢地说：“这算哪么回事，挑挑拣拣的？按理说，看牌了就得摸牌，不能吃牌！”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上吃着烟，也不搭腔。僵持了一会，我沉不住劲了，对驴说：“驴，你不能吃牌，都看牌了再吃牌，有没有点规矩？快摸吧。”驴憋了这会儿的火，朝着我来了，说：“该我什么是！上家打牌打得那么抠，生小猪也生出一窝猪来了，我老等他，能等到啥时候，还能等到天亮？”我回敬他说：“管怎么说，也不能先看牌啊！你看看谁像你，急躁躁的就知道先看牌？”驴丝毫不退让，一脸横气，说：“我管你们些鸡巴事，打个屌麻将能抠出屎来！你们能豁上死，我就能豁上埋。看谁能拖过谁！”我明指着驴说：“能打就打，不能打拉鸡巴倒！操，真有样子了，还能什么都由着你的意！”驴上口就来，说：“快真是！能打就打，不能打拉鸡巴倒！你以为我稀罕凑付你们......”说着，转身拿起包来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被老鼠拉住他的胳膊，摁他坐下。老鼠坐在那里，在麻将桌的上方伸开两只长胳膊，挓挲开手指掌心朝下上下摆了摆，意即安静，清清嗓子，大点声音有板有眼地说：“都悄悄的，听我说！好不好？弟兄们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对不对，咱们是为了娱乐，不是打架，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争据来争据去，要安静！......”牛问老鼠，说：“那这把怎么办？”他明着不同意驴吃牌，明显桌上那张牌是废牌，谁摸了都用不上。老鼠劝慰牛说：“这把就算了，好不好？好坏你不差这一把牌啊，没准你摸了这张牌就能糊牌，他们就糊不了，呵呵......”老鼠转过头来又劝驴说：“就这么样吧，你说呢？”驴不再搭腔，牛接过话说：“好，这把就这么样，下把不准这样！再先摸牌，我把驴蹄子给他剁去！”驴“扑哧”笑了，打了牛膀头好几下，说：“你这个瞎牛眼，揍你揍得轻了！”这才重新开始打牌。

     人多了，把桌子围成一圈打“拖拉机”。因为码子不少，手里没有牌，大家轻易不敢往上押钱。猫可不管这一套，上去就是个狠的，不看牌“闷牌”。打得性起，四五家一块“闷牌”，坚持不住的跑掉了，剩下的两三家谁也不撤，桌上的钱足足有二百多动物币，再僵持下去没意思，驴规定同时亮牌，谁大谁赢。这纯属发蛮撞运气的打法，不过赢了一把捡那么多的钱回来，也够过瘾的。驴看出了门道，他“闷牌”少，一般都看牌，而且看牌后一般都上，别人摸不清他手里的牌到底有多大，以为是大牌，忙揭起自己的牌来看，觉得不值，便扔了，没人和他争，驴因此捡钱不少。假如有人跟牌了，下把驴就赶紧把牌扔掉，还不让别人看他的牌，怕露陷。驴运用了“诈术”，利用别人牌不算大胆小心怯的心理，常有收获。我也学着驴看牌押钱，上的多了，别人便开始不相信你，你怎么可能把把有大牌呢，别不是出鬼了吧？猫侧脸看看我，故意再把脸面对面凑近我，看我心慌不心慌，脸红不红，判断我究竟是不是在使诈，说：“跟一把。”看我连着上了两把，猫连忙扑喽扑喽他的猫爪子，呵呵笑着说：“坏啦，坏啦，看样子牌不少！没办法啦，打开看看吧。”我一直不露声色，想笑不敢笑，怕暴露出来，硬着头皮上了两把，倒吓着了猫，这下人家手里有牌要跟你比量大小，骑虎难下，只好说：“K大。”猫睁大眼睛，惊讶地说：“就一个K大？！哎呦，这个死狗，贼胆子，拿这么小的牌还敢上，你吓死我了。”驴便在一边嘿嘿嗤笑我，偷鸡不成蚀把米，赔钱不少。倘若是驴，他不这么做，一般别人真的较真跟他较量，管有没有，他会虚报个牌，说：“老A。”别人说不行，你的牌太少啦，他会不做声地把牌扔大堆里，也不给人家看牌，反正钱不要了，这样下台体面，还能保守秘密。驴看赢钱啦，便算计着撤下来“歇歇”，喝点茶水、厕所撒泡尿，完了也不归位，只是坐一边观战，牛问他：“驴，你都歇歇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时间上来？”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说：“再歇歇一会。”牛笑了，说：“哎呀，这个‘驴紧紧’！打听打听哪里有买‘驴紧紧’的，回来煮吃它......”牛在绕着弯儿骂他。驴明白过来，恨恨地打他。牛看着块头大，蠢笨的样子，小心眼倒挺机灵，等他赢了，上趟厕所，半天不上来，别人催促，他笑呵呵地说：“先弄点水喝喝。跟驴学会了，我也歇歇。”驴嘿嘿骂他说：“你是小驴啊？”输家那个恨哪。放谁都这样，看赢钱的借故下场，心里哪有个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