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解散后,人心就散了,各忙各的生计去了。有道是树倒猢狲散,还像满山坡的放羊——散群了。
猫买了货车搞运输,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干。羊羊在家也呆不住了,媳妇要喂奶,孩子没饥没饱的,不想法子往家搂钱怎么行得通。最后,媳妇拿出体己钱照模画样地也给羊羊买辆货车,指望他挣钱养家糊口。“二”在单位未倒闭前就开家饭店,好歹也混个经理。我们的“麻将窝”随之搬到了“二”的饭店,有吃有喝有麻将,何乐而不为,只是羊羊和“二”打的遭数少多了,实在心里痒痒得慌无非是跑过来看看眼,押个小“漂”什么的,媳妇闻讯赶来,后面轻微咳嗽一声,就赶紧夹住尾巴随媳妇开溜。这名叫作该有什么得有什么,有媳妇人前影后管着把门,二人打麻将收敛了许多。
男人有钱就变坏,就不能教他摸着钱。干不长时间,“二”和羊羊就开始多了个心眼,不声不响攒起了私房钱,在上缴家里的税银里暗中做手脚,截扣下来不少。以前在单位发死工资,一张工资条作假不得,连屎带尿都得缴公。这下可机动灵活多了,如鱼得水,回家编排几壶是几壶,能挡得过去眼就行了,媳妇不明就里也没有刨根究底的,完全被蒙蔽啦。饶是这样,羊羊的媳妇终究不放心,知道他有赌钱的毛病,晚上回家连裤衩子都搜查,全部清剿,一旦发现有可疑钞票,没收无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羊羊算是摸透了媳妇的脾气,这对他来说可谓小菜一碟,钱掖吧掖吧都藏车里了,媳妇再怎么能耐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个毛来啦。有时资金紧张,老长时间回家交不了差,碰着媳妇查账,他会很从容地说这几天活不多,净闲着了,要不就编排说客户手里一时周转不灵,说隔些天再算账,媳妇自然拿他没办法。羊羊也会玩,哪次赢钱啦,会多抽出几张,屁颠屁颠地回家交差,哄得媳妇滴溜儿转,哪家媳妇都如此这般,如果没有嗜好数钱算细账这毛病,对夫君还是蛮信得过的。“二”更好说,伺候了几桌几桌客,账单上清清楚楚,给钱的倒是不多,都赊账赊出去啦,媳妇纵是把账单拨拉过去拨拉过来,如今饭店吃饭签字欠账方兴未艾,任凭谁也奈何不得。
羊羊晚上想不回家,可以骗媳妇晚上要去哪哪的拉货,整夜回不来,这个是可以的。次数多啦,媳妇起了疑心,羊羊会安排客户直接跟他媳妇沟通,俱言急着送货、超载还要进市区转转,非晚上干活不可以,演得逼真活像,媳妇自然没有话说。“二”呢,会哄骗媳妇白天要账别人都躲了不好找,非得晚上把他堵家里才成,晚上有可能回不来了,让媳妇别等。这个更是天衣无缝,饭店赊账不好干,吃饭欠账的都是大爷,讨账常事,这个都知道。鸡不尿尿,只有门道。如此瞒天过海,两人的阴谋就得逞了,在外面把媳妇耍了个大欢,媳妇最后还蒙在鼓里。
我私下里跟猫商议说:“打麻将再不大敢凑付羊羊和‘二’了,两个穷疯腚了,四处借钱不说,回家还骗老婆的钱,连他爹他妈也不放过,一点素质没有,你说养这样的驴鸡巴儿郎有什么意思,想当初还不如摔死算啦。再说啦,终究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得露陷,让他媳妇知道,吃不了的兜着走!我们宁肯不赢这个钱,将来也别叫人家把帐算在咱头上,说是咱把他俩带坏啦,领沟里去啦,那样说出去名声多不好听......”外面早就风言风语传言他俩媳妇厉害,媳妇已不只一次警告过二人,倘若戒不了赌钱,抓着手腕了就离婚。两个孬种还敢老鼠舔猫鼻子,以身试法,早早晚晚要出大事的,别人都等着看笑场呢。猫就“嘿嘿”笑,辩别说:“外面人都以为是咱们把他俩拐带坏了,就不看看他脑残的熊样!上次你不凑付他俩个,这两个彪子跑我家里,非得弄两把,不弄还不行!好好,弄就弄两把扑克吧,结果‘二’不到两个小时就化瓦了,装不几个鼻疙子,还痒痒得要命,一阵工夫输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再也不难受啦,开道走啦!呵呵,还有这样的人,你说他他听不进去,我也疙痒厌恶!唉,你说他是大马蜂的鸡巴——净病,他不爱听,要我说的确是孙膑的腿——就然了,没什么大出息......”
别看麻将桌上争争吵吵的,其实我们私下关系都很不错。赌钱场讲究亲兄弟明算账,谁也不让服谁,凭真本事赢钱,下来了赌钱场,你把钱都给了他也没人管,这乃是赌场规矩。再者,常在一起玩耍,日子长了大家也能生出感情来,这就是所谓的“麻友”吧。我把羊羊和“二”当做自己的小兄弟看待,有时看他输得稀里哗啦那个熊样,既可气又可笑,却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滋味,他们稀里糊涂地输钱,反倒把我惹火啦。不是说咱为人仗义啥的,完完全全是被他彪呼呼的举止气的。我像呵斥龟儿子一样尅羊羊,狠狠地说他:“你兜里没两个钱,整天还就是痒痒的难受!依我说,没钱就别绿豆苍蝇装那个大个的大油蚂蚱,快不稀干吧。省下两个钱,给孩子买点奶粉好吃啥的不好么,成天就知道在外鬼混,难怪你老婆说你!再说啦,打麻将既是一种爱好和情趣,还要考虑输赢平衡,叫我是你,成天输往外掏腰包,我也早不干了,跟钱过不去吗,还是耍彪?说起来看你像个人样,可哪有点人味,有也是偷人家的,一副彪呼呼的款!你不攀你两个哥哥,你和‘二’怕老婆怕得要死,钱都被老婆没收了,出门还打肿脸充胖子,回家挨整,还不如把麻将戒了,在家里好好跟老婆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论究你也不赢。说你你还不爱听,你打麻将水平就是洼,就是差!你自己不想想,十遭能赢个三遭两遭就不错了,而且呢,输一下就输个大钱,赢却赢小钱,亏空大发啦,恁谁也堵不住这么大的窟窿。你这样水平的二流货胚,劝你以后别伸手啦,实在是痒痒,找那样打小码的老头老婆耍耍倒是未尝不可,以后你再找我我也不稀凑付你,离我远点。你呀,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要我看哪,没有那个弯弯肚就别吞那个破镰头,打麻将水平就是洼,就是差!......”
我是不管哪一套,上去没鼻子没眼的好一顿撸苏,他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权当我放了一通臭屁,有臭味能熏着他也好,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行。羊羊被我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臊得脸像猴腚变成了猩红色,他明知我是好心好意,纯属为他着想,要放着别人,你有钱就使劲输吧,谁怕你,难道我还怕赢?好不容易撞见一块大肉,个个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正是欢喜不迭呢。我说话的当口,他只顾着脸色难堪,青一会紫一会,被我批得像个缩头乌龟,始终没有反驳一句话,只是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不语,是不是在心里心痛自己输掉的那些钱我不知道,被我一语中矢说到点上了,他心里肯定悔恨懊恼自己无疑。也许羊羊不爱听,也许他想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等我说完,他才不服气地皱着眉头,把嘴裂到耳根后,替自己争辩说:“什么水平洼,水平差?我真不爱听这句话!我水平可以,是我点背,打麻将运气差!你说我点背还能埋怨社会?”没等他说完,我立刻瞪眼抢白他说:“什么点背、运气差,你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十次八次老是这样,难道能说你回回点背吗?只能说明你水平洼!不用嘴硬,见着东山野鸡西山兔,没见着你水平这么洼的,打什么麻将!.......”
羊羊被我阻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喉结噎得耸动了又耸动,呛得完全没有说理的余地。他忿恨地瞪了地下一眼,并不敢看我,尥蹶子气咻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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