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滚滚

The Clay World

《体育画报》记者 胡金一

是的，是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但这依然无碍我们重读此文，领略法网之美，网球之美……

作为四大满贯中唯一的红土赛事,罗兰加洛斯的红色不仅是风情的体现,还述说着悠久的传统、运筹帷幄的战术、坚韧的心理,以及轨迹奇妙的上弦球。

如果说温布尔登的故事是由底线附近枯萎的黑麦草讲述的，那法网的主角也许就是随风飘洒的红色粉末：它和着汗水粘在每个球员的身体上，它随着滑步溅起在摄影师的镜头前，它是球员洗不干净的白袜子，它随着人们的脚步从罗兰加洛斯去到巴黎的大街小巷。它甚至还是最抢手的纪念品，20克红土装进精致的小玻璃，价值20欧元。

作为四大满贯当中唯一的红土赛事，124年的法网象征着红土赛事的最高荣誉，罗兰加洛斯也是欧洲红土球场中的典范——底层铺设25.4厘米的岩石，上面是15.24厘米厚的金属废料渣用来滤水，然后在10.16厘米厚的石灰岩上铺上0.3厘米的碎砖末。是的，这里没有你所想象的"红土"，因为红土的吸水性太强，所以一旦遭遇雨天，球场将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使用。

也许你已经在为自己花了20欧元购买了一瓶碎砖末回家感到不值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维护世界上最著名的红土球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罗兰加洛斯的场地负责人布鲁诺·斯拉斯坦每年都要花很多的心思在这些石灰岩和碎砖末上。法网开赛前，他的团队要重新处理20个球场的白色石灰岩层表面，并且往场地里铺40吨碎砖末，"而且这还是在不下雨，老天特别给面子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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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网前，斯拉斯坦的团队要重新处理20个球场的白色石灰岩表面，并且往场地里铺10吨碎砖末。

"这些材质的厚度是必须精准的，"斯拉斯坦说，"这非常重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让球场变得更加完美。"场地工人需要在盘与盘之间重新平整表面，把红土从边线上面扫开；每场比赛中间，在场地上洒水，以保持它的颜色，并且保证砖末不被风吹走；在全天比赛结束之后，所有的场地都需要重新洒水。

"球场每天都消耗大量的水，"斯拉斯坦说在洒水之后，所有的场地都需要盖起来。然后，每天早上六点半，工人们为沉睡了一个晚上的场地掀开"被子"，用特制的"大拖把"拖过球场的每一寸土地，让碎砖末尽可能变得均匀平整。然后再在上面撒上一层氯化钙，可以保持场地的湿润和颜色。

但不管怎样，一天天的比赛过去，球场还是会受到磨损。红土被风吹走，粘在球员的身上被带到休息室里面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变红的白袜子。为了弥补这些损失，斯拉斯坦的团队在比赛期间还要用掉5吨的碎砖末。

虽说每个场地的维护程序都一样，都需要工作人员打起100%的精神，但他们会特别留意3号、4号、5号和苏珊·朗格伦球场，因为这四个球场是建在混凝土上面的，"每到下雨就会变得很危险，"它们的排水系统有点问题。为了弥补这个问题，苏珊·朗格伦球场还自带一个水分调节系统——球场下面有两个巨大的桶，可以回收多余的水分。

但正因为红土球场的维护困难，费用也相对较高，越来越多的红土赛事有向硬地发展的趋势，尤其是在那些欧洲以外，经济实力不够强大的地区。今年3月，红土之王拉菲尔· 纳达尔在阿根廷站比赛高举奖杯的同时，也呼吁尽可能地保护红土赛事，这会有效减少运动员的伤病，让职业球员在离开赛场之后也能享受正常生活。阿根廷站问鼎冠军之后，纳达尔职业生涯的红土冠军数量增长到了46个，这也是西班牙人在2015赛季赢得的唯一冠军。

但西班牙人考虑的不仅仅是成绩："在我看来，身体健康并不只局限在运动生涯期间，也关乎以后，因为职业生涯结束后还有场外的生活。大多数球员都很喜欢体育运动，所以大家也希望以后能够继续享受运动所带来的快乐。"对于纳达尔来说，能够健康地回到赛场很重要，能够在退役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同样重要："我退役后希望能够和朋友一起踢踢足球，但是这么多硬地赛事正在让这件事儿变得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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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达尔近乎垂直的挥拍轨迹和超乎常人的拍击速率，使他打出的上旋球，对手不容易抓到落点，即使接到也难以发力回击。

已经有着15年历史的阿根廷公开赛是一项传统的红土赛事，不过他们正在谋求更换成为快速场地以确保赛事能够继续生存。"红土是我们这项运动的一种传统场地，需要我们的保护,"纳达尔认为赛事的生存是一方面，但运动项目的发展和历史也不可忽略，"我们将越来越多的红土赛事更换为了硬地，硬地对抗更激烈一些，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伤病。"

近些年，由于膝伤的困扰，纳达尔在澳网之后不得不转战南美去参加对膝盖压力较小的红土赛事，这不仅仅是那是他最擅长的场地。早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他会选择去欧洲打硬地比赛，或者去中东捞金之后直接参加北美的硬地大师赛。但欧洲以外红土赛事的日趋减少，让像他一样的球员也少了一些选择。

巡回赛当中很多球员都像纳达尔一样受到伤病的困扰， 22岁的杰森·库伯勒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曾经占据过男子青少年世界排名第一的他一度被认为是澳大利亚男子网球的希望，但由于伤病，22岁的他从2012年开始就再也没有打过红土以外的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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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伯勒是巡回赛中唯一只参加法网的球员，长期遭受膝伤困扰的他，只能在高排名和更长的职业生涯中间，选择后者。

"基本上，我已经做了决定，因为在红土上打球不会给我的膝盖造成太大的压力。和参加硬地赛事去争取更高的排名相比，我更愿意有一个长久的职业生涯,"库伯勒说。

去年在塔拉哈希挑战赛，他就遭遇了尴尬的一幕，由于下雨他的比赛不得不从室外红土转到室内硬地举行，虽然他恳求赛事官员将他的比赛延后或者改至第二天举行，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于是他只能在比赛开始两局后选择退赛。

澳大利亚网球教练兼电视评论员达伦·卡希尔在谈到库伯勒的情况时说："我觉得他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这可以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可以打到更高级别。但他必须改变自己的职业生涯。我希望他的腿部可以更加强壮，让他去到其他场地上比赛。如果什么时候，他的排名进入世界前100，那么他就会明白那些大赛是多么的吸引人。会有更多的赛事对他的膝盖提出挑战。"

这是库伯勒不敢奢望的，在过去的一个赛季，奔波于各项红土挑战赛的库伯勒只赢得了44824美元的奖金。去法国之前，库伯勒在IMG佛罗里达的网球学院和法网五号种子锦织圭一起训练，"他可以更好的，他应该会很快打进世界前100，"锦织圭说，"他正反手都可以打出很强烈的旋转球，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我去参加硬地比赛，那么情况就有恶化的可能，"库伯勒说，他迄今为止的世界最高排名是136位，是他在去年11月创造的，"我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打到30岁，只在红土上打球，现在对我来说可以展开职业生涯更大的画卷。"可惜的是，库伯勒无法享受斯拉斯坦和他的伙伴们精心维护的世界上最著名的红土球场，排名第152的他今年首次参加法网资格赛，就在首轮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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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跟随法国教练合作在巴黎训练后，小威的红土赛场成绩有了明显进步。2013年，她成为法网历史上最年长的女单冠军。

红土并不是"病号"的专利，对于"老艺术家"也同样适用。罗杰·费德勒公布全年赛程的时候，不难发现瑞士天王让自己2015年的春天过得异常繁忙，这份日历上除了法网前的"规定动作"：蒙特卡洛大师赛、马德里公开赛、罗马大师赛之外，还在马德里之前的那周加入了伊斯坦布尔一站只有250分的巡回赛。这意味着33岁的费德勒要在5周的时间内打4项红土赛事，其中还包括连续3周背靠背的比赛，并只在法网之前休息一周的时间。上一次费德勒在法网前打4项红土比赛还要追溯到2008年；而上一次他连续参加3周红土赛事则是在2010年，那年他打入法网半决赛，输给了瑞典人罗宾·索德林。

虽然有人说费德勒这么做是为了重新争取世界第一的宝座——2014赛季，他在蒙特卡洛闯入决赛，但随后为了迎接第二对双胞胎的降生，退出了马德里大师赛，一周后来到意大利的他首轮就输给了杰瑞米·查迪。但考虑到2015年澳网之后，他和诺瓦克·德约科维奇之间将近4000分的差距，这样的说法未免太牵强。至今没有退休计划的费德勒一直都是ATP巡回赛中合理利用身体、利用赛程的典范。

事实上，不仅是以纳达尔为代表的一些球员青睐红土球场，越来越多的网球教练也开始意识到红土对于球员培养的重要性。

红土球场的速度较慢，不如硬地和草地的速度和观赏性那么直观，但由于进攻型球员来说很难打出对方难以跑到的制胜分。对于那些红土专家来说，他们更喜欢跑到距离底线更远的位置击球，这样可以有更长的反应时间，而且击球的位置也会更高，而肩以下的击球位置也让他们好发力去制造更强烈的上旋。球和柔软的红土接触后会产生更大的摩擦，加强球的旋转。上旋球在红土上比硬地的反弹更高、角度更刁。

这项所有网球选手都掌握并经常使用的正手上旋，因为被纳达尔发挥到极致，便成为其他所有人在红土上的噩梦。纳达尔近乎垂直的挥拍轨迹和超乎常人的拍击速率，使他打出的上旋球，对手不容易抓到准确落点，即使接到也难以施力回击。

我们曾经无数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在菲利普·夏蒂埃球场上演——纳达尔不知疲倦地用强力的上旋压向费德勒的反手，球大角度的反弹将费德勒的身体拖出场外，直到瑞士人失去了场上的站位，或者是出现非受迫性失误。费德勒无法用积极的进攻去撕开西班牙人的防线，因为在这背后，隐藏的更多是非受迫性失误的危险。即便来到了网前，西班牙人多半也会回敬他一个目瞪口呆的穿越。纳达尔这独特击球方式，后来被人们称为"纳式上旋"。

今年法网期间，外国媒体通过高速摄像机记录下选手的挥拍，并作出数据分析发现，在相近的球速下，纳达尔正手上旋每分钟的平均转速为3413转，最高可达到将近5000转，而费德勒的平均转速则只有2681转。另外上旋球的触地弹跳高度方面，纳达尔为67英寸，费德勒则只有48英寸。

晴天干燥的情况下，红土球场的速度也会变快。随着比赛的推进，当球鞋的滑动让脚下的红土变得不均匀，球在整场比赛中弹跳会不停的变化。并且，红土的白色边线是由塑料做成的，所以球一旦压到线上，就会反弹得非常快。但不要以为边线只是个意外，今年在罗马，斯坦·瓦林卡就是靠一次次把球打到边线上，让世界上最擅长打红土的纳达尔束手无策的。

澳大利亚《网球》杂志曾列出过在红土训练的五大优势，包括"让球员更善于作出决定，不再优柔寡断；改善心理承受能力和稳定性；学会保持耐心；赢得每一分都需要更多的尝试，比如说不同的角度和旋转；软性球场会减轻身体，尤其是膝盖的负担。"

红土已经变成培养球员综合能力的沃土。而过去几年中在以纳达尔、德约科维奇等在红土上成长的欧洲男子球员的集体崛起，以及以硬地训练为主的美国男网的一蹶不振也印证了这一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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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统称为红土球场，但其实“红土”也有过其他的颜色，2012 年马德里大师赛就尝试引进过蓝土，但由于受到球员反对，并没有延续下去。

但无论是浪漫和风情，还是科学的论证都改变不了红土赛事在巡回赛中的地位不如硬地"过硬"的事实，红土赛事开始专指包括法网在内的连续9周比赛，在澳网之后到印第安维尔斯之前，以及温网之后7月欧洲的红土比赛越来越被忽视。2015年ATP职业巡回赛当中有37项在硬地上举行，而红土赛事的数字是22项，WTA的红土赛事更少，只有为时12周的14项赛事。

不仅如此，全世界球迷都知道法网是四大满贯当中球场最小、奖金最低的赛事，而这两点在2015年仍然没有改变。法网组委会打算在2019年之前为菲利普·夏蒂埃球场建造一个可伸缩的防雨顶棚，以及在2017年之前在赛瑞斯·德欧伊特植物园新建一座可容纳5000人球场的计划在今年春天再度搁浅了。原因是巴黎政府启用了一项新的土地利用政策，没有政府的批准，谁都不能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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