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往事（104） 下酒菜

毛豆、田螺、羊肉串、毛鸡蛋、鲫瓜子，这些看似不着边的美食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老北京人的下酒菜。因为父亲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所以我对这些美食再熟悉不过了。

居住在京郊农村，老百姓在自留地的边边角角随便撒上几粒黄豆种子，即便只是几株到了秋天就能结上成串的黄豆。而我们不等黄豆成熟，在颗粒已经饱满还是青豆的时候就会摘下来，作为喝酒人的下酒菜。

因为黄豆的外边都裹着一层毛茸茸的豆荚，所以我们也管这种美食叫“毛豆”。可能是我家吃饭还是比普通农民家讲究一些，所以，每一次我都会把毛豆剪去头尾，这样择毛豆会比较干净，煮起来也会比较入味。饭馆里可就是随便洗干净就扔进锅里了。

煮毛豆就很简单了，花椒大料盐，有时候还会放上两根干辣椒和一片香叶，煮熟以后晾凉，就成了喝酒人的佐酒小菜。在夏天的夜晚很是惬意。

下酒还有几样经典伴侣，一是羊肉串，二是炒田螺。羊肉串是比较腐败的美食，虽然最初小小的一串当年只要几毛钱，但大家也不会撒开了吃，因为每一串的肉都不多，一个小孩子吃上十来串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当年，我家临街，门口就是车站，有几个邻村摆摊卖羊肉串的就在我家门口，晚上父亲经常会打发我出去烤二十串（恰好十块钱），看着小贩从容地数数翻烤，还撒上孜然和辣椒面，一会儿烤羊肉串的味道就在整条街弥漫开来。羊肉串摊聚人气，顺带也卖啤酒，夏天的傍晚一眼望去，总会在周边围着不少小伙子，其中总会有几个光着膀子，旁若无人地聊着天。遇到我认识的还会老远就开始招呼，他们喝到高兴处似乎就会跟我有说不完的话，我往往也会拿出虎妞的姿态对待这些酒鬼。

就像绍兴的臭豆腐，街头也有类似的一种臭味儿---毛鸡蛋。卖毛鸡蛋的是我的同班同学张志春，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身体不好，妻子有没有工作还有孩子，当年全靠他开出租车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我打心眼里很佩服他。

开出租车闲下来的时候，他就支个摊在我家门口卖这种有乖乖味道的毛鸡蛋。毛鸡蛋就是孵小鸡没孵出来的鸡蛋，有的敲开蛋壳，都可以看到小鸡的样子，甚至能区分出它们身上的位置呢！看起来相当残忍。可在农村，大家都说这是大补的，对此我从来不敢也不愿意尝试，每次都离的远远地，偶有经过同学邀请我品尝，我也不吃。谁知道，我家小妹偏爱这口，听说她一次就吃掉了14个毛鸡蛋把我吓坏了，这要撑著了可如何是好？可小妹就跟没事人一样。不过也正是因为人家嘴壮，长得人高马大。全家人都说我是因为挑食导致的营养不良所以没发育好。

街上还经常会有卖田螺的，后来在自由市场更是常见。这种美食非常便宜，但很多人认为不够干净。田螺俗称“螺丝”，烹饪这种美食我自由独家秘笈。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买回家以后先洗干净用清水泡的时候先滴上两滴香油，放上一两个小时以后田螺就会主动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吐出来。然后我会用家里的工具—钳子剪掉田螺尾部，然后再清洗。接着就是花椒大料葱姜蒜，还要放上酱油和豆瓣酱翻炒，出锅的时候香气四溢。吃的时候，最早我们都用家里缝衣服的针挑开田螺头部的小圆片，后来改用牙签了，当然除了头部的一块肉外，其他部位最好不吃。

要说最奢侈的就是卖鲫瓜子和河虾，这一般都是出自一个小贩，他们自行车的后边放上两个大竹桶，一边是鲫瓜子，一边是河虾。往往鱼和虾都是活的（或者大多数是活的），在秤盘里的时候它们还会跳来跳去。

鲫瓜子就是小小的鲫鱼，因为小很多人甚至也不开膛也不刮鳞，或炸或熬就狼吞虎咽了。我家不行，我还是会去头去内脏，大致刮一下鳞（其实也刮不下来），收拾干净以后一般都是妈妈过上面糊放在锅里炸，捞出来后就成为父亲的美味，我虽然干活儿，可自己却一口不吃，完事还要使劲儿洗手，最后监督家里人不许把炸鱼的油和炒菜的油掺和。谁让我不吃鱼还特讲究呢。

说来也怪，我从小就喜欢和鱼成长起来的河虾，吃的时候很不讲究，河虾大致洗过后裹上面糊就炸，然后我趁热就吃，觉得可好吃了。即便不是炸的，放上韭菜炒炒，我也爱吃的不得了。

以上种种美食，在老北京看来，都是上不了席面的民间小吃，却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