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老地名（8）两个消逝的六公主坟

北京毕竟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不胜枚举，皇亲国戚也数不胜数。在这片土地上能够找到曾经皇子龙裔的历史遗存，不难也不容易。不难是因为太多，一不留神就踏入了昔日的皇家圣地，不容易是后人太多，多数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而自己能够侥幸地有个封地绝对是凤毛麟角。

北京市朝阳区历史上是皇城东部，有着广袤的大平原，也是京城人士南下的重要交通要塞。如今作为首都与北京副中心之间的黄金位置，其地域和时代的重要性更加凸显，素有京城半壁江山的美誉。就在我每天工作生活途径的地方，历史上居然就有两座六公主坟。

这两座六公主坟相隔不远，一个在三环路安定门外往东，其实就是北京化工大学的位置；另一座就在北四环望和桥，现在已经修成望和公园的四环与京承高速交叉口的东北角。

我和这两座六公主坟的渊源至少二十年了。结婚的时候我家的楼房就在胜古南里，严格地说就是在第一座六公主坟的地界上，后来单位调房子我们交了原来的宿舍又分配到北四环外，恰好与第二座六公主坟隔路相望。近些年工作单位的调整大多也都距离这两处位置较近。

第一座六公主坟

六公主坟位于安定门外皇姑坟(胜古西庄)东，今胜古东庄及北京化工学院所在地，历史上有清代公主坟一座，俗称六公主坟。询之老人，这处公主坟属于蒙古王府，是亲王那彦图的先世墓。不过，这位公主是清圣祖(即康熙帝)第十女。那么，俗称的六公主有何道理呢?原来，公主有几位姐姐夭折，她实际行五。又因清圣祖抚弟常宁长女封纯禧公主，年龄居长，所以公主以序称六公主。

公主生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二月，母通嫔纳喇氏。康熙四十五年五月封和硕纯悫公主下嫁蒙古喀尔喀部策棱。康熙四十九年三月薨逝，享年二十六。“主葬京师郊外”。额驸策棱，在清代是一位杰出人物。他是元太祖二十一世孙。康熙三十一年来归，赐居京师，入内廷教养。康熙四十五年尚公主，授为和硕额驸。他的青年时代时值准噶尔部强盛欺凌喀尔喀蒙古，他锐自磨厉，以兵法管理部属。与噶尔丹策棱作战中，策棱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他或伏兵后背水结阵或诱敌深入歼灭敌军精锐，不数年而军雄漠北。

他历事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由多罗郡王、和硕额驸晋封超勇亲王、固伦额驸，以定边左副将军身份驻军乌里雅苏台等地，保卫了祖国的北部边陲。雍正年间与准噶尔议界，策棱三诣京师。乾隆初年土谢图汗二十旗为赛音诺颜部，自此蒙古喀尔喀由三部变成四部。策棱对清室十分忠诚。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到喀尔喀游牧，他答道:“我主居北，予随主居。”他有两个儿子被掠至准噶尔，他以国事为重，不以为念。及至乾隆十五年(1750)病重，遗言以公主合葬。“丧至京师，上(指清高宗)亲临奠，命配享太庙，谥曰襄，御制诗挽之。”

公主坟占地两顷，坐北朝南，四周有群墙，高四米许，厚一米七，城砖砌就。南有月牙河一道。河北是宫门三间。进院是双碑楼。每座碑楼都是四边月亮门。驮龙碑立于雍正十一年。院内正中享殿三开间，后边是月台，台上是大宝顶一座。坟地内外植有松柏树，以红黄柏居多，直径在两三米。

公主坟北在民国以后建了两处松墙子围绕的“花栏”。葬有那王的姨太太。那彦图在1938年去世后，先停灵嘉兴寺，1942年用汽车拉至公主坟西边官地下葬，仅土坟一座而已。

公主坟在1937年受到破坏，松柏树为抵债而被砍伐。这一年的冬天，就有土匪前来盗墓。1938年6月，又来了几百人盗墓。这些人为防止报警，把巡官杨某拘到坟地，派人割了电线。但均未盗开。1945年9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不久，又来一伙人前来盗墓，各处道口设下哨卡，不让老百姓出门，这伙人在月台下挖掘，炸开石门顶部，将殉葬品盗走。这次盗墓之前，1944年那王六太太汪氏主持把公主坟的砖瓦石片卖给了崇文门外李家木厂。

1958年，北京化工学院占地。1961年主楼施工，那王第九子祺克泰先生迁坟至八宝山。如今，北京化工学院西边那彦图坟地是否还在原址不晓，但坟头肯定不复存在，据说棺材并未起走。但更肯定的是无论是地址、历史和绝大多数的人们只知道这里是化工大学，而淡忘了六公主坟。

第二座六公主坟

因埋葬道光帝六女寿恩固伦公主而得名。1982年地名普查时，将六公主坟改名六公主村。我二十多年前就在望京上班，当时四环路刚刚修成，回家的时候经常会在这里换乘车辆，公交站名就叫六公主坟。现在随着农村城市化的进程，曾经的六公主坟早拆了，这里曾经建成过汽配城、灯饰城等，后来也拆了，现在这里被修成了望和公园。虽然与我家里的不远，但是开车绕，骑车乱，我倒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这个“六公主”，指的是道光皇帝的第六个女儿——寿恩固伦公主。按照清朝规制，皇后所生女儿称固伦公主，嫔妃所生女儿称和硕公主，由此可知，这个“六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嫡女，与恭亲王奕䜣同父同母，是名副其实的亲兄妹。但是这座公主坟却没有第一座公主坟规模大。

“六公主”的生母为孝静成皇贵妃，以后被道光皇帝的孙子同治皇帝追封为皇后，所以，不论称皇贵妃还是称皇后，都有依据。这位皇后十三岁入宫，十三岁怀孕，但所生的皇子夭折，再生一个，还是夭折。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又丰富多彩，将这个称作“稚龄怀胎、难保其成”。幸运的是，再生这位六公主成活了，接着二十岁又生下恭亲王奕䜣，也成活了，还格外地聪明。皇宫之中，母以子贵，诞有皇子，厥功至伟。可惜的是，以后却不能再生了，逐渐地人老珠黄，退后给其他年轻貌美的嫔妃让路，这时，她才二十多岁。

即便在皇家，道光以后的皇子皇女长大成人的并不多。寿恩固伦公主算是侥幸，十四年那年（1845年）获得固伦公主封号，第二年下嫁工部尚书博启图之子景寿。这个景寿还是比较能干的，也善于当官，以后成为咸丰皇帝的御前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不过公主的命运不太好，结婚之后，享受了十五年的鲜衣美食、富贵荣华，然后驾鹤西归，享年三十岁。至于死因则不清楚，是否生有儿女更不知道。能够知道的是，死的那年，北京城来了英法联军，咸丰皇帝匆匆忙忙“北狩”热河避暑山庄，留下满城的百姓，听着吓人的枪声，看着远处圆明园的火光。

寿恩固伦公主府现在还在位于东城区内务部街11号。该府原为乾隆年间重臣明瑞的宅院，明瑞卒后，次府为其子孙世代居住，寿恩固伦公主下嫁于次后，称次为“六公主府”。是乾隆年间一等诚嘉毅勇公明瑞的府第，又称寿恩固伦公主府。该府坐北朝南，有东西两座起脊大门，西大门已经封堵，门内分为四组院落，中部两院为正院，各有一垂花门，门内均为数进四合院，东部为两进院，无配房。西部院较空旷。整个院落的后部有一个宽敞的花园，假山、亭台、花厅，一应俱全，环境优美安静。1984年该府被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她的额驸景寿(?一1889)，富察氏，一等公工部尚书博启图之子。道光二十四年(1844)赐头品顶戴，在上书房读书。后袭封一等诚嘉毅勇公。咸丰五年(1855)七月荐授蒙古都统。咸丰六年(1856)正月授御前大臣，赐用紫缰，寻授领侍卫内大臣。咸丰十年(1860)八月扈驾热河。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与怡亲王载垣等为赞襄政务大臣之一，十月削职，仍留公爵及额驸品级。同治元年(1862)二月任蒙古都统，三月授御前大臣。同治三年(1864)七月仍赐紫缰，十月授领侍卫内大臣。十三年(1874) 十二月命管神机营事务。光绪十五年(1889)六月去世。谥端勤。

短短的一百多年时光，“六公主坟”已成为不为人知的地名，很快，传说天生丽质、婀娜多姿的六公主，也将逐渐消失，连同她的美貌与故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徜徉在昔日的六公主坟如今的望和公园，早已经没有村庄的痕迹，自然也不会留有六公主坟的遗迹，变成绿意盎然、满目青翠的公园。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诗“粪土当年万户侯”，公主变成了历史的尘埃，而最终你和我更将化为世上的一缕青烟，无声无息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