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生活的生活回归,和燕麓春雨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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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生活随感 |
赴京求学这半年来,生活在宏观微观各种尺度上幻化往来,或肉眼可辨地,或悄悄地,改变着轨迹、改变着组成、改变着过客,改变着常驻的风景。逐渐远离了去年临毕业前混搭着豪言壮语的放纵,生活依然沿它平淡的轨迹不紊不慢地延续着。从灵透的蜀林间走出半载有余,不知不觉间,那些苍劲的白桦、干燥的气息,渺远旷原飞下的黄沙,都从初至异乡时的新鲜体验变成了早已不会在意的日常布景。虽然“昔日”实在是一个太过于强大的吸引子,当一去不复返的光景一旦浮现于意识中,那些逝去却无法轻易再去捉摸的影像总会令人本能地不安,但生活总该继续,过于在意往昔的风景,放眼未来的目光便会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失去连续性,化为一段一段无法把握的碎片。
夜幕降临时,楼对面的霓虹灯接着行人们熙熙攘攘的步点,用同样的高频率闪烁着。在这个自小牢牢镌刻在脑中,实却仅仅相识了半载的城市里,撕下一页又一页的日历,走过一天又一天的光阴,本指望如此一段时间能够显影出点什么,却发现失焦的自身已经完全被无边无际的景深所模糊。是的。它太大了,它能够完全虚拟出这个渐进期的国度对某个辉煌图景的渴望,却无法抚静一个渐进期的小人物对充满着不确定未来的不安与浮躁。在这个层流已断湍流正劲的时代,直让人感到再坚强的意念再无法排除精心设定的未来随时可能坍塌的恐慌;云涌四起闷雷滚滚的天空,只怕再洪亮的声音也无法对那些看似坚定,实却脆弱不堪的信仰雏翼指明哪片阴霾后才隐藏着真正的日光。
独立的精神却永远不死。来为自己寻找答案与出路的灯塔既然不存在,不妨认定自己便是那灯塔。只不过,选择了灯塔,再这样的夜空下,除了需要制造平均分量的光明外,却还要额外背负整个转型时代为积累必要的原始财富而粗放地燃烧掉的良知、公共理性、信仰的余烬。上升期的国家以放弃精炼这些燃料为代价,保证了维持生存的基本热能可以快速补给至“发展机器”;同样的,它亦以不完全燃烧作为无奈之策,来维持热量补给的速度。且不论把纯良的石炭这样燃烧,究竟有多少美丽的光热最终扭曲为不完全燃烧的有毒气体,暂谈这一盏盏承担着百份光明的灯塔究竟会不会被过载压垮,烧掉它的保险丝,一声短路,至此一了百了地融进这茫茫的黑暗?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们的航船不可以不知道?你我皆知道。
在这个背负着被历史赋予太多太多有关希望与精神字眼的园子里又如何?每日进出墙内墙外,行走在一个“空气感”均一的世界。靠一堵墙,一个院子,红砖砌成的物质之墙也好,定义砌成的精神之墙也罢,薄薄屏障,是隔档不住上升时期的一国因急速攀升而产生的喧嚣在整个社会层面上无孔不入的渗透的,更何况这国之都。而当我们看到这大层面上的喧嚣它茎粗叶茂地矗立于整个震旦古国的土地上时,我们自然不期便知,地下,看不见的土壤中,有那分形般盘根错节的根须,其实早已牢牢地束紧了每个独立个体的生活。它用十万强劲的吸力榨干被束缚者的养分,输送向尚需枝展外延的树干,然后,用强大的盘卷力扭掉被汲取者那所剩无几的躯壳,造就一个又一个扭曲干瘪的生活印迹。
我们希望我们的大树枝繁叶茂地挺立于普照大地的阳光下,但我们也同样希望自身能够尽可能地在盘根错节的根系间腾出一片空间,让给心灵一个健全结晶的机会,完成肉体对心灵的自救,完成异化的此生活对本我的彼生活的自救:殊不知,当我们用尽一切口号,来表达渴望挣脱出生活漩涡的意愿时,生活本身其实已经被深深地异化了。曾几何时,生活是一个代表了理想与温馨的美好词汇,那里可能会有一个不大的房子(可以没有汽车),可能会有一个栽着最普通花种的圃子,大海和春暖花开也许同样只在艺术作品中才触摸得到,但是却有平和的时光,温馨的家庭,还有面带真诚微笑打招呼的庭前路人、及确实存在的拥抱、对话、和真诚的沟通。针对这样的命题,固然有人感叹,有人反思,有人憧憬,有人空想,但更多的人恐怕是不闻不问甚至主动成为问题的一部分:一个曾经值得我们用刹那存世的生命为之奋斗的词汇,怎么会成为了一个人人都必须挣扎着跳出的漩涡。
参与异化我们生活的工具有很多,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概念的。它可以是一个不太宜居的城市间充斥着成功感的房子,一辆不仅能代步还能炫耀身份的车;带给你再全球信息池中获得某些权限的娱乐设备,也可以是冠着某些名号出现的优越感,无时不刻的戾气与狭隘的心眼,恐惧与乖张共存的社会气氛。生活已然成为了根本与生活无关的词汇的代名词。它成为了一场又一场看似有着成王败寇实际却为终为零和博弈的斗局、成为了在不平静的都市森林里得过且过的借口、成为了可以舍弃尊严和良知来获取一般劳动等价物的阶段、成为了让自己的生命比他人更优越一等的阶段...这都是答案。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能丧失得起的,还有什么?不愧智人有言,在一个盛产不幸的地方,能得过且过已然是万幸。
身处底层连原始资本都没有的我,矫情地说要逃离这早已被异化的漩涡,看是有点那么地不合实际。但是,在情景具备时,倒不妨碍自己的心绪做一场片刻的休息。当每日映照城市热岛的万里晴空已经成为一片天蓝色的阴霾时。至少还有这么一场雨,能让我在北京找回某些已经久违的感觉。
让淅沥沥的雨水和荫郁的密叶一道遮挡住望向远方的视线(虽然鄙人视力不佳,天晴时也看不清楚远方的东西),用出行的不便稀释途中的人群,再用积水汇出光线折射剔透的嫩绿,且如具象的空想,权让肉体有一个最直接的放松空间,这样,它大概会稍微放松一下对意识的警惕,让那看不住的自由跑到九霄云外,跑到理想国,跑到形而上的平流层,享受一下须臾间回归的时光。
在一个集散着产能与制造力的地盘,想求得这样一份真正的奢侈品,还得完全靠老天随机地为我们降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与雨雾有着共同色调的诙谐。
像这种值得悉心渡过的时光往往是需要记录的。已经拥有惯性的遗忘作为自我意识保护机制的我,大概并不能指望现在大脑的记录功能还能有多么强大。于是装填记忆芯卡,组合光学滤镜,扳开启动电阀。相机在某个雨天的出行,不像是摄影,倒更像是一个自顾自赏的殉道者对精神鸦片的茫趋。
雨中的色调,一切都是清新的。非列宁格勒,而名自然。这是一种没有颓废与忧郁,却蕴含着无限新驱与生长的大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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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园的美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去食堂路上的过路一瞥。我蹲在灰色的砖墙下听淅沥沥的雨声中嵌入一两声快门的响。木篱笆旁的二八单车、老围墙上的爬山虎、含满雨露的叶片。虽然早已是被拍烂的题材,然而在雨中静下心来在它身边站一站,可能会窥得片角:究竟是什么,成就了它们之所以会成为普适题材的元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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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几只猫儿。蜷在还未被完全淋湿的屋檐下,浑身湿透了。它们微微战栗的身姿不禁让我对按快门的动作颇有自责。竟不由地驻足思忖附近有什么可以遮风避雨的物件。然而终归会有脑中回声想起:我是否又因名为“关爱”的自私而产生了偏见的目光?为它们正常的生活强加上了自己“好心”的意志?于此纠结着,竟望着战栗的猫不愿离去,直到一个好心的同学拿着猫粮走了过来。木叶隐摄一角,是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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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时分的散步终究是要面临实际问题的。我到底还是饿了。园子在短暂的漫步后重新成为到觅食必经之路上无暇顾及的一点景致。相机的声音终于停止。但就算不停止也罢,对于一个在饥饿面前些许落魄的人来说,当雨雾渐渐掩盖他觅食的背景时,你听到他沿途中所留下的快门声,是否也确实越来越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