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锦标主义与GDP膜拜
(2012-08-09 23: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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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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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人来说，伦敦原本是一届向体育本身回归的奥运会，但公众并没有看到国家体育体制向体育精神的回归。
羽毛球女双比赛中，中国与韩国的女双组合、韩国与印尼的女双组合，因消极比赛，引发现场震耳嘘声。17岁小将周俊失利，暴露了运动员选送机制上的严重问题。几位运动员夺得金牌后透露家庭遭受重大变故而长期对本人隐瞒，使人产生这种做法已成规律的印象；运动员得到银牌后失声痛苦，失利后被称为耻辱，显示他们承受的过大压力。媒体报道，有的地方在运动员家乡县城组织组织集体观看，当奥运选手夺牌无望后，刹那间只剩下选手的父母，甚至没有人送老人回家。
奥运在中国，确曾凝聚为巨大的悲情与翻身情结。诞生于19世纪末期的现代奥运，是近代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文明的伟大成就，但近代工业革命以来的世界，给中国带来了传统世界格局被颠覆后的巨大伤痛。由此，奥运既是中国人的心伤，也是中国人骄傲的一片基石，视之为国运国力和民族精神的赛场。
从刘长春万里飘泊，单身赴会，使中国不再自外于奥运，到许海峰数十年后一响击破金牌零记录，从洛杉矶首发惊人到兵败汉城，再到2008北京“无与伦比”的美好，中国国民纽结在奥运会上的凝重得到一遍遍省思，也得到根本性的释放。伦敦奥运，人们看似热情下降，实则是正在走上奥运认知正常化的道路，人们看待奥运的眼光，正在回归体育、回归娱乐、回归文化、人生和人类精神的展示。
正是因为对竞技运动的理解越来越接近体育的本质，人们越来越不能接受体育体系如同庞大的机器围绕着金牌生产而运行。竞技是人在更快更高更强上的努力，是人类的一种普遍生活方式，真实、阳光、和平、宽容、人道等等价值以最简单的形式展示于此。那些为了夺金牌、保金牌而设计的计谋、训练方式、管理方法，以及为金牌而存在的各种社会动员方式，遭到越来越多的批评，无非是因为那些做法将金牌变成体育的目的，并与国家荣耀进行莫名的捆绑，跟人们普遍的生活遥不可及，实际上却只不过成为体系自身的政绩乃至体系中人寻租利益的平台。
运动员选拔有着复杂的关系平衡，而公开竞争的结果被改变，各种利益关系被考虑得丝丝入扣，而运动员的竞技生命可以被扭曲，当安排出现了恶劣后果时，安排者们考虑的仍非相关运动员的命运，而是相互卸责，乃至感慨奥运奖牌损失与全运会成绩的换算关系。消极比赛，或者说人为操纵比赛、虚假比赛，曾经能够在国家荣誉、运动队集体荣誉之下得到赞扬，运动队的谋略和运动员的大公无私获得肯定，而现在人们已经视之为损害运动员利益、体育公平、国家形象、愚弄公众的把戏。人们相信运动是生活的一部分，与日常生活不可割裂，也是人性闪光的场所，运动员成为封闭人，家人重病乃至死亡都不被告知，不仅使金牌显得冰冷，而且表明围绕运动体系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氛围。比赛失利被称为耻辱，虽然已有媒体自我纠正，但获得银牌被称为夺金失利，仍然是普遍的表述。
一切围绕金牌，一切为了金牌，就是体育的锦标主义。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到锦标主义、金牌至上，近几十年中国体育的道路现在面临新的选择。体育来自何处、去往何处，体育为了什么、依靠什么，体育的荣耀与耻辱建基于什么，这些根本问题在显现出来。国民已经走得很远，而体育体制仍然在金牌至上的泥淖之中。
金牌就是体育的GDP。人们对GDP也曾顶礼膜拜，而现在，人们已经扭转到这个指标的认识。毫无疑问，GDP并非不重要，而且非常重要，然而GDP并不比生活更重要。它是发展所呈现的一种结果，但并非发展的原动力和发展的目的。我们看到，GDP也曾经是全民的焦虑，视之为国力的标牌、荣誉的象征。我们也看到，GDP数字之下的发展怪举，人群间的不公正、环境的掠夺性使用、治理的短期行为乃至乖违常情、数字弄虚作假，还有专对资本的优惠、权力与资本的联姻、血煤血拆的苦难，等等。以人为本，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为人民共享，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可持续发展等，这些命题不断上升为国家和社会的主题，就是GDP主义、发展主义、增长主义路向的转折，而现实中GDP主义仍然大行其道，显示了社会前进的巨大惯性和迟滞效应，实在不是容易改变。
与之相似地，论文数量是学术的GDP、升学率是教育的GDP，公共医疗更是直接变成了经济部门。社会生活的任何方面都被一种可供“量化考核”的简化指标、基本数据所统辖，排名表成了基本的管理工具。据称为先进、客观、科学的“数目字管理”，就此凌驾于社会成员的生活之上，数字已经具有比具体的人更加神奇的力量，也比人的生活状况更值得操心。
城市的建成区在迅速扩大，高楼真所谓鳞次栉比，GDP在迅速增加，财政收入在更快地增长，金牌数量、论文数量、医院规模、毕业生总量、奶品消费、营销收入、公务员书写的文书数量......举凡一切数字，都在报告“前所未有”的好消息，前所未有地忙碌，前所未有地有成效。而矛盾冲突、环境事件、事故死伤、灾害规模，也在扩大。
后现代反思已经开始指向启蒙，以其作为“人类中心主义”的源头。而在中国，人的尺度向未确立，改天换地向来都围绕着超越于人的现实幸福的东西，要么是恢宏的理想，要么是证明治理的绩效。以人为本，以人的生活为本，以人的权利为本，以人的实现为本，这不仅是体育的课题，而是社会所有方面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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