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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晚报》10月5日报道“老汉患癌投河漂数里未下沉”,被救起后有人送来衣服替老人换上,派出所泡上了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警察联系了老人的家人,家人紧握着警察的手连声致谢。这是一个小新闻。
《中国青年报》10月6日报道,北京大学教授陈向群、中国科学院院士杨芙清编著计算机操作系统教材,多处与多部教材行文高度相似,被人起诉,“由于科技知识本身的客观性以及表达方式的有限性”,不被判定为抄袭和侵权。这也是一个小新闻。
这两个小新闻似乎离得很远,无法放在一起说。但我想,它们还是有共性,那就是两个事情中都没有人感到羞耻。
一个54岁的男子,靠打工维持生活,患上癌症,花光积蓄,病情迁延,于是投河自尽。报道说这是因为他“觉得活着已没有意义”。觉得活着没有意义,这是个人心理问题,源于患癌,那么谁也没有办法。但人患了癌症,如果能够得到治疗,哪怕治不好,恐怕也未必就去投河,只是谁能够解决得了治疗费用的问题呢?
有病无钱治,这个人的命运并不十分凄惨。他只是很多人的真实命运的重现,和更多人的可能命运的预演。但不会有谁为此而惭愧,不会有谁为此而羞耻。医疗不得保障,或者食品不能安全、治安不能保证,都不足以影响各种成就的巨大。光荣是无尽的,羞耻是没有的。我甚至不时会看到统计,表明中国人对自己生活的满意程度处在世界最高的水平,更加可以证明成就有多么巨大。
一个教授,一个院士,编写教材,博取群书,抄袭不抄袭,全凭法律上认定,因此可以文字雷同,可以大段直取,如果改变个别字句,法律上就更加不算抄袭啦。科技知识客观,是的。表达方式有限,当然没有人认为教材可以像写诗那样表达方式无限,但对一个知识的表达会有限到没法避免行文一致的程度吗?这需要扪心自问。
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特别可恶。“天下文章一大抄”,已是普遍接受的著述信条,有什么羞耻可言呢?犹有进者,假芯片都可以拿去获得各级奖励了,拿到法庭上,恐怕也可以算是“科技知识客观性以及表达方式有限性”使然的,难道弄假芯片的、给它评奖的,有谁表现了一点羞耻感吗?就是那些文字上完全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又有几个在说自己的话,而不是施行“精神的抄袭”呢?甚至,谁如果超出了精神的抄袭,真的去自开生面,又是否能够被允许呢?
学术被弄成这样一幅模样,当然也不会有谁会羞耻。非仅没有羞耻,可能精神抄袭还会被算作一种可喜的局面吧。
我们就在这样一个没有羞耻的环境里,被无耻笼罩和控制。作作假,骗骗人,没什么的,没有人摆脱得了这样的场景。你给我假奶粉,我给你假药品;你给我假成果,我给你假尊重;大家酱在一个缸里,没什么不适应的,甚至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否则也不至于对生活满意程度世界居首。
我看到过人批驳“道德洁癖”,觉得简直是异想天开。道德过剩,才有洁癖,根本难得看到道德的影子,哪有“洁癖”的可能呢?道德削除装置在运转,装置的设计、制造和操作者使人厌倦道德这个词本身。“中国式道德”,放到世界标准下,便是羞耻感被层层剥夺,无耻之行逐级递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