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供武汉《A城》杂志专稿
这座城市有山有水,所谓“得山独秀,得水独优”。
其实,前者未必不是一种自许,后者才是名正言顺。有山的地方,最有名的莫非重庆,它在我们所处的一条水的上游。那也是一个两江交汇的城市,但那里叫山城,这里才是江城。武汉与水脱不了的干系,不只是江。百湖之市的名号,哪怕只是历史,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仍然足足堪称中国城市中得水之便的翘楚。
如果不是一个突然的变故,我会让这个版面位置充满对湖光山色与生活景观的赞美。但现在,我觉得应该说一说对这个突然变故的态度。
不难猜到,要说的是地震。5月12日发生在西部中国的地震,最终修订为8级,裂度11度。数字很抽象,死难很具体,数万人瞬间丧失,10万平方公里严重受损,全国哀悼历时3日。
震中在汶川,这个地方属于阿坝,生活着10万多人,离都江堰和成都很近,但可以说默默无名。这说明一些人的生活与我们的距离,其实不可以用地理位置来丈量,除非野趣旅游,我们的目光很难越过城市,特别是那些重要的城市。我们对纽约与巴黎的熟悉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五十公里外的一个镇子,如果这个镇子没有什么“文化遗产”的话。
显然,任何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着生活,但未必有被命名的“文化遗产”。这就是说,日常状态下,一些人的生活与我们的生活有着很大的距离,我们宁可看有没有“遗产”,而未必在意生活的各种情态,有些生活在我们的目光之外,其实也就是被我们潜意识地排除。
地震改变了这种倾向。地震很残酷,这有死难者作证。但地震也很平等,它是无选择性的,在一瞬间摧毁所有,不管你拥有怎样的生活,统统被打回到人的原形,生与死变成一个纯粹的生物学问题。在地震面前,人是等距离的,决定你获得百分之几的生机的,是你与震中的距离有多远,而不是你在社会等级上的位置。
人的一切,建筑在大地之上。大地沉默不语,厚德载物,它的坚实使我们相信秩序和永恒,使我们放心地相信自己,并且信心满满。但大地的颤动会让我们暂时忘记社会位置,不管你获得了什么,你在地震中会回到人本身,就像一个人被重大疾病俘获,支配你的将不再是阶层秩序,而是所有生物体无不具备的求生意志。
成都是离汶川最近的特大城市,它的闲适生活经常被人赞赏。现在请设想一下那里的人们,由于地震,闲适暂时地不太可能,所有人必须面对悲苦的场景,生活扁平到人人忙于参与救生和提心吊胆的水平。没有人能够例外,因为地震袭击的并非哪一群人,而是每一个人。
幸运地,武汉离震中很远,但5月12日从晃动的写安楼里走出来的,既有清洁工,也有总经理,无论如何,那一刻大家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就是尽可能地离开危险。生活的优雅不在于莫名其妙的矜持,而在于理智地去除风险;精神的高贵不在于对人冷漠相向,而在于泰坦尼克号上绅士们就死让生的勇气。
日常生活分离出人类的各种生活情态,使人居住在不同的社区,享用不同的乐趣,消费不同的购物场所,构筑不同的趣好空间。这是否必要,可以另论,但至少很正常。同样正常的,在这个地震所带来的非常时刻,如果我们仍然得以未被改变生活的情态,应该感谢上苍的眷顾,而非相信自己的命好。得到上苍眷顾的人,为苦难深重而泪下,为孤苦无告而动情,并伸出自己的手,这是人的品质的达标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