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开着车在路上瞎转，开到南三环，想起一个朋友——徐姐来。他把车驶进四路玉泉营，在一家卫浴洁具店前面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一个中年女人在店里和一对小夫妻讨价还价。她身材高大丰腴，复古大波浪长发染成棕栗色，身穿一件翠绿描金大花中长款连衣裙，像一只肥胸脯的大凤凰。精心化过妆，只是到底上了年纪，柳叶眉，樱桃口像是浮在面上，倒是那双眼睛还没有老，黑得发亮，顾盼生辉。

徐姐见秦关进来也不打招呼，秦关也像是没看见她，在店里东看看西看看。都是瓷的、金属的白，冷、坚硬，秦关不感兴趣。听见她问：“刷卡还是现金？”秦关就知道这单买卖要谈完了，见小夫妻还在犹豫，他走了过来，说：“老板娘，我开车跑了几天了，还是觉得你家的东西质量好，价格公道。有的店，价格是便宜，但都是仿品。装修师傅说，看是看不出来的，用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是假货，装了又拆，想想都麻烦！把我上次看好的那套洁具算下帐，明天下午给我送家去。”说着，拿出钱包。“你们免费送货？”那妻子问。徐姐答道：“免费送货得要达到一定金额，既然你们碰巧赶上了，那就明天一趟车送吧。”妻子听了，忙催丈夫付款。徐姐对秦关说：“麻烦你等会儿，我结完帐，再给你弄。”

小夫妻走了，徐姐让坐。她把两手一拍，“这两天我都气死了，你说养儿子有什么样用，天津这么近，中秋节都不回来，回来就知道找我要钱。找个女朋友，家还是个乡下的。我供他读大学，是要他好好念书，他就这样气我！——你来有什么事吗？”秦关笑道：“没啥事情，我就是来白相白相！”徐姐是上海人，十年前离婚带了孩子来北京，和秦关是多年的朋友。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也像是在谈恋爱，不知不觉就做了知心朋友。徐姐见他故意学得怪腔怪调，笑着打了他一下：“小赤佬！”

徐姐要看店，中午没法到外面去吃，两人点了餐，在店里吃起来。秦关边吃边说，把铁华妈妈逼婚，铁华不想结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徐姐道：“我要是他我也不想结婚。现在多潇洒，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女朋友处得来就处，处不来换一个，一点麻烦没有。他妈妈大概是急着抱孙子，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想明白，现在的孩子哪里靠得住！”正说着，电话响了，是她儿子打来的。徐姐用上海话说了起来。上海话说得很快，秦关一句也没听懂，但看她的表情，先是生气，后来是笑骂，到最后是笑逐颜开。秦关在一旁摇脑袋。

“呐，你说生儿子没用，刚才看你笑得像朵花，小心鱼尾纹又出来罗！”徐姐笑着扬起手来打他，身体发胖了，很多媚态做不出来了，但都用脸上的媚态补足了。秦关一边躲一边说：“我提醒你啊，你这是恋子情结。”徐姐两手一叉腰，把头往前一点，咬牙道：“小赤佬！”两人逗笑一阵。

徐姐说：“曲莉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结婚都四五年了，怎么还没怀上啊。”秦关犯难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她妈妈给她弄了什么偏方来吗？吃了快半年了，也没见什么反应。北京大医院都看遍了不管用，吃偏方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呗。”徐姐正色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不想和她生啊，难不成你想和她离婚？”秦关笑道：“这哪能啊，得负责任，咱是纯爷们儿！”徐姐哈哈大笑起来。秦关瞅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是女汉子，纯爷们儿！”

正说着，店里来顾客了，秦关起身告辞，把餐盒收了起来，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