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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表现了强烈的荒谬感，什么事都是事与愿违，特别是几件大事。一个就是为秦可卿办丧事，借着丧事交了钱，捐了官给秦可卿的丈夫贾蓉；又是北静王路祭，又是贾宝玉受到北静王的赏识。轰轰烈烈，将一场丧事变成了一场没落官僚的示威，真是荒谬绝伦，何况秦可卿的死还有诸多可疑之处。

　　到了搜检大观园，就更加荒谬，为了追查一个所谓淫秽其实没有什么的工艺品搞抄家，闹得整个大观园杀气腾腾，鸡飞狗跳，整个都震撼了。但绣春囊到底是谁的？责任到底是谁的？没有人出来负责。而且王夫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充满了道德责任感，好像维系家国的道德面貌就靠此一举。这就是《红楼梦》所表达的荒谬感。

　　若是仅仅只有这一面还好说，我们可以认为《红楼梦》是一部颓废的作品，是一部悲哀的小说。但问题是在充满着悲凉感、屈辱感、荒谬感、罪恶感的同时，又有爱恋感和亲和感。我想了半天，用什么词儿好呢？可以叫依恋，可以叫眷恋。我想《红楼梦》还是讲“爱恋”，因为不管讲多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中心还是讲“情”，“情”在《红楼梦》里是难分难舍的，比生死还要强烈。对于文学家来说，情就是生命的价值，情就是生命的理由，情就是最终对悲凉荒谬和虚无的战胜。

　　贾宝玉毕竟是小说里的中心人物，他不但对林黛玉是充满了情的，而且对其他姐妹也充满了情。这种情是真诚的。我无法用道德的观念去分析，说贾宝玉爱情应该专一。他对林黛玉是真情，以至于紫鹃的一句玩笑话引发他差点儿得了神经病，他对薛宝钗也有情，对史湘云也有情，对晴雯也有情，对袭人也有情，对芳官也有情，对金钏银钏也有情，他见一个“情”一个，是不是？都是为了“性”吗？我想不能这么理解。他对爸爸妈妈奶奶也有情，你能说这种情是假的？空虚的？荒谬的？不错，最后这些“情”都完了，都没有开出花结出果，但又是难分难舍、难以释怀、刻骨铭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