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铁凝主席赐给我“高龄少男”这样一个称号,但是没人觉着我少男了。我已经和年轻人之间有许多互相不完全理解的地方。

    最不理解的就是唱歌。我有时候唱唱当年流行的歌,那里面政治口号不少。我唱完了以后,我孙子就说,哎哟,爷爷唱的这歌多水啊!然后我听他唱的歌,他还用粤语唱那流行歌曲。我听完了以后,我说怎么现在的青年人唱这么水的歌啊!没有激情、没有浪漫、没有献身、没有像火焰一样鲜红的青春。现在的青春什么颜色我也闹不清楚。

    我觉得老年人、青年人应该有更多的互相了解、交流、沟通、尊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万岁,谁的青春都不是吃素的。谁的青春都不是随随便便的,都有自己的热情,都有自己的第一次写诗。我们都年轻过,而年轻的朋友,只要你们身体健康,你们也都会尝到老年的滋味。我们可以互相有更多的交流。

    我愿意借用老舍先生《茶馆》里面的话,说年轻的时候,有牙,没有花生豆；等老了吧,花生豆挺多了,没牙了。他原来说的那意思就是你年轻的时候,自己主观上很强,但是你客观条件什么都没有。你老了以后呢,你只有客观条件了。很多人都过着这种痛苦的生活。

    但是我愿意把它解释成什么呢,年轻的时候你很厉害。我年轻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青年,再一看我的父母、祖父母那一代,全都是旧中国的封建的、腐朽的、落后的、无知的、愚昧的、软弱的、脆弱的、悲惨的!我把命运掌握到了自己的手里,当时是这样一种心情。所以那时候我牙口很好,但是没有多少花生豆。花生豆就是指你的知识、指你的经验、指你的耐性。有时候你冒冒失失地发表了一些意见,实际上并不成熟、并不准确。有时候你随随便便地就看不起那些老人,恰恰证明了你自己的浅薄和无知。

    人老了呢,花生豆挺多,他不敢下嘴了。该做决断的时候他不敢决断,该嚼的时候他不敢嚼,该咽的时候他不敢咽,这人老了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呢,我觉得不管是年轻的还是老的,各代人都有各代人的可爱之处。我们应该互相尊敬、互相理解、互相切磋、互相沟通,你们年轻的时候会发现,如果世界上全都是年轻人,都是小姐妹儿、小哥们儿,也有点麻烦,你总还要有几个白胡子的,总还要有几个老奸巨猾的,总还要有几个比较成熟稳重,考虑问题照顾的方面周到一点的这样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