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两个礼拜，我所住的钱塘江边某条路西段唯一的一家书店（晓风书屋的加盟店）关门歇业了。这对于生活在其间几个小区的人们来说，实在算不上一件大事。毕竟我们买书的渠道要远不止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书店里驻足翻阅然后挑选购买这样一种有限的方式。
　　我的朋友就住在书店南边的一个小区。在我看来他不算是一个有强烈阅读欲望的人，最近三年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翻阅各种版本的《资治通鉴》，其他的则任其在书架上积灰。有关书店歇业的事情，正是与他们夫妇闲聊时才得知。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一家不起眼的书店歇业对我的生活，照道理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
　　书店歇业后，这位先生惆怅了好些日子，手拍着从那家书店买的白话本《资治通鉴》的封面，念念有词。与书店歇业同时引起他们夫妇的关注的是，小区下面的裙房开了一家尚有品味的餐厅，这家餐厅的隔壁另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餐厅正在装修，预备开业。他的夫人说，前者还在试营业的时候，他们就去捧场了好几次，“每一家店装修的时候，他都翘首期盼……每一家店歇业或者转让，他都黯然神伤……”夫人戏谑地评价丈夫。
　　我只是没跟他们说，其实我也与这位先生有着同样的心情。住在新城区，虽然交通谈不上不便利，买点日杂百货也可以说方便，可老是觉得缺了点什么。这种矮人一头的心态，每次在与友朋谈及住哪儿的时候，总表现得特别明显。尽管新城区与杭州中心城区物理上的距离不远，可似乎心理上总有一条鸿沟，遥不可及。世故的朋友们也总是淡淡地说，郊区空气好。这种看上去特意给我找台阶的评价，更让我气结。
　　于是，我总是特别留意这里临街的店面。偶尔哪家重新装修，总是会注意几眼。比如我在几个场合，曾经先后表述过，“以我家为轴心的方圆500米内，开了5家咖啡馆。”事后回想起来，这样的自衿，无疑是徒增笑柄。不由得老脸暗红。
　　先前购房之时我曾自信地认为，一个地段，只要有学校、公园、零售店、高品味的住房建筑等，这些硬指标都满足时下流行的评价，那便是有活力的。然而当“翘首期盼——黯然神伤”这样暧昧不清的情绪一日胜似一日时，购房时的自信逐渐动摇。按照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里所批评的，高品质的住房仅仅是住房，教育质量优秀的学校也仅仅是学校，好的公园的作用不会大于公园本身。雅各布斯这位记者出身的作家，早年报导美国的城市重建计划，在此书里她主妇式的呐喊深得我心。回想起来，向陌生人介绍我居住的地方之时，除了向对方罗列这些地名外，我甚至说不出一点有关于学校或者公园的细节。这种冷淡的情绪注定这些地名在我的生活中只处于背景的地位。在我看来，这些在主流评价体系里面极端重要的要素集合起来与“有活力的街区”这种憧憬之间，简直完全不能划上等号。
　　现在我看到地产商各种宣传文案上大言炎炎的“造城”口号，忍不住腹诽。按照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小声提醒一下持币待购的人们：开发商许诺你一座名字非常文艺的城，但你得小心，那也许只是个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