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取扎是在普利藏文学校院子里，那时他是小学生；第二次看到他，他来香格里拉读中专了；第三次，他和哥哥立青送苹果来我家，我们一起去街上吃酸萝卜江鱼；第四次，跟他商量勤工俭学的事；第五次，又是来送苹果，立青去了另一个世界，取扎毕业在找工作。每次看到取扎，我都想起这么几句话：一转眼他大了，一转眼他离家了，一转眼他成家了……

取扎家所在的松丁村，在佛山公社走上去大概40分钟脚程的地方，占据一座山头，是纳西族村。他家的苹果园里，有两棵“曾苹果树”——因为那是取扎的小学老师曾苹果的御用果树，“最最喜欢吃七八分熟的，果肉爽脆，白色里透着一点点红。完全熟透了之后，果肉就变的跟细砂糖一样，咬起来也是沙沙的，我不怎么喜欢。取扎妈妈说那种树总共只有两棵，是早熟品种，七八月就熟了，其他的一般要到九月。从这以后，那两棵树就被叫做曾苹果树了。”我的朋友苹果这么写过。

那时候我也一背篓一背篓的收到这样的苹果礼物，拥有的时候一点都没珍惜过，苹果放在篓子里，是吃掉的还是烂掉的，到后来都不记得。

取扎家果园里的苹果吃不完送不完的拿来喂牲口，今年因为曾苹果想要，才有了取扎二送苹果这回事。苹果从枝头摘下来，经过40分钟脚程的路到佛山乡里，乡里到德钦70多公里车程，德钦县到香格里拉县城160公里车程，再从客运站把两箱苹果搬到我家——我把一个纸板箱拆成纸板垫进另一个纸箱里，再把苹果逐个包上报纸保护着，排排坐密密放，打好封箱胶带，交上邮车……别摔到别挤坏别腐烂……祈愿寄到的时候都还好……

这个苹果吃得当然划不来，运费比苹果本身多十倍。但那有什么要紧呢！那是曾苹果的苹果。

挂在枝头的，青春饱满的苹果。

摘下一星期后的苹果，比在树上时还多些光芒，红红的气色直透出来，就算有伤也还是亮锃锃的。

存放一个月后。苹果也逐渐老去，原先的红晕褪去了，光亮也不见了，碰过的地方长出老年斑，受伤的地方变黑凹陷，整个皮肤收缩出现越来越深的皱褶——何其像人。

这些日子终于彻底放晴，天天一碧如洗。

放下苹果，取扎要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有什么活要干的，打电话给我，我在香格里拉的时候一定来帮忙。”这孩子真长大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