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逛别人的博客，音乐播放器里放着一支老曲子《秋桜》。瞬间想起，我曾经很爱这首歌。

前奏里的钢琴是黝黑雨夜，湿的地面，星点的光斑……筝是巷子两边墙头伸出来的大树枝叶轻若无物又重似千斤的投影……三角铁是叶子尖滑落的雨滴……叮，叮，叮。

那是山口百惠唱过的一首歌，因为是日语，听不懂，所以我曾把歌里的情境想象成那样的一个灯光闪烁的雨夜，一个人，一条巷子，一片光影，一串脚步，走向哪里？
 
在北角和天后之间街角的咖啡馆SillyBoo，喝咖啡，吃或者不吃什么，谈或者不谈什么。两个人，三个人或者四个人。只不能人更多，更多的话会把这间小小咖啡馆抬起来。

（photo by chocolatemiumiu）

那咖啡里的暖意也像这首我听不懂的歌，带着苦的暖意。钢琴是华芙上彩色绚烂的水果……筝是咖啡顺着喉咙滑下去时那恋恋不舍的一点甜……三角铁是杯沿的几朵泡沫……叮，叮，叮。

E.E在北角的写字楼上班，去香港之前，就说好：要请老米喝咖啡，请我吃甜品。于是，我们就在SillyBoo里坐着了。小小的店原来是一间Frozen Yogurt店，新近才转型成咖啡馆，据说GBC咖啡比赛冠军得主在打理，而咖啡机是全港唯一的一部世界咖啡师大赛2010伦敦版Nuova Simonelli。

老米品过，认可了他家咖啡。所以在北角住的两天我们都去SillyBoo赖着。旁边的客人穿着如此可爱的鞋：

晚餐时，E.E带了去北角街市里的东宝小馆。这家菜市场上的大排档颇多明星、老外光顾，所以价格并不排档。

他家喝啤酒的碗：

饭后散步去王记糖水。E.E言出必行，我们当然大胃以待。其实已经吃不下了，两个女人像小女生一样贪心地拎着打包盒回家吃。相送到酒店，又相送到地铁站……

北角的夜，海风穿过街市和大厦吹到你脸上心上，我和E.E是那一拨同学里见面次数最多的，恐怕她不知道——因为我很少见人，更宁愿躲在遥远的角落旁观。我们在不同的年代、时间、城市、地点见面，可是话总是不多；E.E是成绩顶尖老师宠爱的女生，而我沉默落拓巴不得在老师眼里隐形；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后来却生出那么多的机缘相聚，是命运还是缘分？总之得归因于某些非理性力量罢。

非理性力量……曾经在西湖边有个酒吧，那里的风吹到人身上跟北角有同样的味道。那里的自酿葡萄酒按扎卖。窝在他家的大沙发里，或爬到他家最顶层的半山露台上，那是葛岭，西湖上灯火绰约，桂花香袅袅楹樑。喝下一扎葡萄酒，梦里就会出现一道港湾：钢琴是那湾里高高低低竖着的船桅……筝是暗夜清风里拍打船舷的柔波……三角铁是溅到船里的水花……叮，叮，叮。

うす红の秋桜が秋の日の
何気ない阳溜りに揺れている
她唱。嗓音里是黯淡的一点神伤。

只有在多年以后，才知道，一首歌可以听成这么多种音乐。
只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这首歌唱的跟我所有的想象都不一样。

它唱的其实是：女儿出嫁前，母女的依依惜别。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天际偶然抛出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阳光
    穿透过淡红色秋樱的树荫，美丽的花影忽明忽暗地摇晃着
    这一阵子，总是动不动便红了眼眶的妈妈
    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庭院里，我隐约听见她轻微的咳嗽声
    ……
    妈妈用著几乎听不到的细微声音
    像自言自语般地对著明天即将出嫁的我
    不断地重复叮咛：
    「要记得喔，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展开你的另一段人生
    往后，纵使有任何的不如意 有多大的难关
    时间一旦过了 就什么事都消逝无踪
    记得妈妈告诉你的这些话 千万记得哪…」

原来，前奏里的钢琴是秋日晴朗高空里一丝一缕的云……筝是淡红色秋樱花美丽的树荫……三角铁是庭院里那枚我小时候挂上去的风铃……叮，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