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行程13个半小时,宿来得桥角白塔下,海拔2800米,全天海拔上升2000米,下降1500米,翻越达古拉山
月球背面是月球永远远离地球的半球。地球和月球之间的潮汐力有效的使月球的自转减缓,使得月球总是以同一面朝向着地球。月球的另一面,从地球上始终不能完全看见。月球背面的第一张影像是前苏联的月球3号太空船在1959年拍摄的,人类首度亲眼看见月球背面是在1968年的阿波罗8号任务,太空人威廉·安德斯的描述如下:“
背面看起来像我在孩提时玩过一段时间的沙堆,它们全都被翻起来,没有边界,只是一些碰撞痕和坑洞。
”今天是整个转经路上最漫长的一天,我们将转到太子雪山的西北面。
睡梦中听见帐篷外有人说话,想着是转山的藏民们要生火煮茶了。念头还没转完,砰的一声帐篷外已是火光熊熊。这是凌晨2:20。我们钻出帐篷,墙边火塘上已经煮上了六个茶壶,砖茶的味道在夜里画出了一小块恰好将人包裹的暖意。
3:50分,我们也出发了。这是第一次打着电筒走路——山上高处的电筒光像星星,山下身后的则像是路灯,偶有驮骡的铃铛回响。我终于发现了走夜路的好处,就是不知疲倦。一口气爬到山腰一处平台上,品初喊停,我们五个人坐下来休息——休息的时间通常是用阿东抽烟来计数的——五分钟一根。黑暗中,品初朝一边指了一下,说那里睡着两个人。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品初说那是永芝的,他们认识,而且这两个人昨晚在格布喝啤酒到十二点才上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似乎山地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果然如往日一样开始感到肺活量的不足以及大腿的缺氧,然而天边有惊喜给我们——这是梅里十三峰的背面啊,我在飞来寺的数年天天面对着的卡瓦格博的背面。

这是从7:00到7:30的雪山,呵,是远方的日照金山呢。我从没想到自己会在即将离开梅里的时候有幸看到这座神山的另外一面。记得数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月亮背面》,写那些的原因是因为痛苦无奈,其实过去我从不知道月亮真的只有一面对着地球,可是那时不知怎么就觉得我看到了人世间的月亮背面。痛苦无奈的原因今天看来还是因为自己弱智兼幼稚,月亮有背面,卡瓦格博有背面,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竟然为此震惊,实属见的世面少。不过这次看到梅里群峰另一面的日出,不但没有痛苦,更多的是福分和幸运。

9:30,那两个午夜喝饱酒爬到山腰睡觉的永芝夫妻赶上了我们。他们5:30起身,才四个小时就追上了我们。前几天在下阿丙的山坡时,我们也是这样被他们从后赶上,推算起来,他们每日在路上所用的时间应该比我们少很多,这是我们所见最潇洒的一对藏族转经人了。阿东照例是跟他们应答着“格列格列挪”(慢慢走),而我们这“格列格列挪”还被传到了远远走在前面的品初夫妻那里,据说以我们的速度天黑前绝对到不了来得桥头。
天大亮,到了一个霜冻的平台。

这里出现了左右两条路,而品初阿茸玛阿西以及后来的两个永芝小伙和那对永芝夫妻在前头引路的吼声也听不到了。我和阿东左右各探了下路,决定走左边。走了一小段,前面传来了人声,令人疑惑的是,这些人显然是正朝着我们走来。幸好,我们很快就碰头了。我们用难懂的汉语对他们说:转经的路怎么走?他们用同样难懂的汉语对我们说:虫草要不要?好不容易弄明白,他们就是山下村子的人,要去转经,但走的是反转,而我们,他们用手往上一指,走那里。走没几步,天啊,竟然是个六七十度碎石陡坡。
上这个坡,我们终于走到了山脊线上,道路(如果说有道路的话)变得漂亮起来,经霜落叶铺金洒银,阳光透过松萝照下来,我想,这是阿东喜欢的风景吧——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感慨,他过去的爬山经验是迷路时就上山脊,可后来到了滇西北,这招就使不上了,在这里上山脊是会要人性命的。
类似的场面出现了很多很多次,以为就要到垭口了,上去才知一山还比一山高,传说中的垭口远着呢。我们的速度终于也降到了20步一停,阿东甚至开始只管目测上升的垂直高度有几米而不再理会前进了几百米——2000米总比几十公里要让人安心许多。好了,11:30分,阿东开始啊妈妈地高喊“经幡啊”——他说,看到经幡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11:50分,登上垭口。阿东循例坐下来抽烟,有小松鼠在跟前跳,但下山的路对这个缺块半月板的人才是真正的考验。
下山路一路清香,很奇怪,有点像煨桑的香,又有点像婴儿的奶香,还有点迷幻得类似叶子的香味。我们嗅了草嗅了树嗅了泥土,都找不到香味的来源。不得已只好说:有佛菩萨正行在前面。
从针叶走到阔叶,终于又看到了玉曲河,我们知道已经绕过来了。出发前品初说我们将在桥头宿营,可是走在前面的阿东说没看到桥。绕过一山又一山,他还是执着地报告道:木有村子木有桥。更要命的是,每绕一个山,我们都得下到玉曲河的某条支流的谷底再重新爬上来,然后再见着玉曲河,然后再“木有村子木有桥”。
还好,17:00见到前面路上蹲着阿茸玛。她说,她在那里等了我们两个小时了。过一会儿,又看见了品初,他叫了那两个永芝的夫妻在桥头煮饭自己就迎了回来。“你们真不错,我带过的客人有不少人真的是走到天黑还没到的”,品初给我们戴了顶高帽。
17:20分,我们到达来得桥,过桥时风大得要把人吹下河。阿西在桥头小卖部前的营地呆呆坐着。这个猛人终于也走残了,还在上山路上他就破除迷信把他的小背包驮上了骡背(之前他一直坚持自己背包,因为他在尼泊尔时一旦不背包就会有“茶煲”(trouble))。喝过茶,吃过饭,永芝夫妻背上行李拜了声抬腿就走,他们要爬到山上的来得村过夜。我们知道,明天在翻越说拉垭口的路上,他们不可能再从背后越过我们了。
品初夫妇因为我说想带点鸡蛋以备明天所需而去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天将黑时,我和阿东将帐篷搭在了桥头小庙的白塔旁。

然后,我们等着品初夫妇回来,直到夜色深沉。我很内疚,而且我想睡觉,可是又不能不等,如果说出来,阿东肯定会说这叫现世报——每次上山路上出现一段下坡路他都说现世报会来得很快的。品初夫妇回来时,带了很多东西,是小卖部老板送的,但就是没有鸡蛋没有蔬菜——村里有得是营养丰富能让人吃得很饱的食物,可就是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睡觉前,品初说这里正在修公路河对面住着些汉族工人,提醒我们惊醒点,并解下他的藏刀叫阿东带在身边。阿东拒绝了,说没那么严重最多就是小偷小摸罢了。那晚上睡得很舒服,第一是河边海拔低,暖和;第二是帐篷扎在白塔边,地平且有佛法护佑;第三是知道转山途中最漫长的一段路已经被我们走了过去,达古拉山的藏语意思就是绕盘山啊。
(看看英雄盖世的卡瓦格博峰正面)

梅里雪山外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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