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东平

南京的五年级女生月月的诗《妈妈，我的压力好大》在网上传播，令人心酸不已。这个12 岁女孩的心声，是许许多多在重压之下的儿童爆发的呐喊。

妈妈，我的压力好大

一分一秒一嘀嗒

外面的鸟儿早已飞回家

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

我都在家

我在家

不是摆弄芭比娃娃

也不是上游戏网站4388

而是拿起笔在奥数题上比比画画

啊

压力好大

我真讨厌黑板上5678

什么时候我能给自己放一个假

一株草和一朵花

我都希望去探索它

啊

压力好大

我真希望和小伙伴玩娃娃家

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照顾宝宝直到他长大

时光一天一天被学习打发

学习的内容难度也越来越大

妈妈，我想告诉你

长大的我不会没有出息

不要让大自然和我没有关系

给我放个假，好吗

妈妈，我的压力真的好大

一个热爱文学、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女孩跃然纸上。她本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能够在大自然中去探索“一株草和一朵花”“和小伙伴玩娃娃家”，而不是被分数和奥数压倒。

想起2004 年另一个南京的五年级女生汤雯萱，那年她成为新闻人物，是因为她的考级证书和获奖证书达44 份之多，可能创造了一个世界纪录。据他父亲介绍，孩子从3 岁起就登台演出，因为“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孩子可以得到锻炼的机会，相信孩子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这是一个典型的“虎爸”。他有他的苦衷，可是，他想到过孩子的压力和感受吗？

对“虎妈”“虎爸”戕害亲情、为孩子施压的不理智行为，总体而言我并不倾向于谴责家长，因为显而易见，他们主要是为应试教育的恶劣现实所绑架。南京频频爆出这样的新闻，可见也是一个应试教育、恶性择校的重灾区！对这样明显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的违法现象，应该承担主要责任的既不是家长，也不是学校和老师，而是地方政府、教育主管部门。是他们未能依法行政、依法治教，未能实现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未能实行义务教育阶段免试就近入学，未能保护少年儿童的生存权、发展权、受保护权！

家长的责任相对次要，但也是可以有选择的。关键就是要持“平常心”，降低不切实际的过高期望。月月说得就很好：上南外、金陵中学竞争很激烈，如果努力了还不行，就去上我的学区学校——50 中。我不知道南京50 中是怎样的学校，但我知道在上海、北京、南京这样大城市城区的公办学校，平均水平一定是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的，考虑到这些地方的高考升学率都已经达到90% 以上，难道我们真的还有必要那么折磨孩子吗？为什么还不能实行比较宽松的、人性化的、以儿童为本的教育？有更多月月这样个性发展的优秀学生进入南京50 中，它的教育成绩不是也会越来越好吗？令人欣慰的是，月月的妈妈已经从中反思，意识到应该为孩子减压。应该相信，在宽松、自然、快乐的环境中，月月的学习成绩只会更好。

“虎”去“兔”来，愿更多“虎妈”转型，成为热爱自然、善待孩子、温柔体贴的“兔妈”！

（文章选自杨东平新著《中国教育会好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6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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