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弗 西

台北米仓国小，这间能够俯瞰台北淡水河出海口、眺望大屯山和七星山、拥有270名学生的小学校正一步步逼近自由与希望——2010年3月30日，以打造“童玩梦工厂”而闻名全球的台北米仓国小，正式启用了“米仓玩具魔法学院”，台北县县长周锡玮亲自剪彩致辞。当他大声宣布“米仓玩具魔法学院是今年台北县送给孩子们最特别的礼物”时，一切对米仓国小“游戏教育”改革的怀疑，不攻自破。

破冰的乐趣

米仓国小是严肃的华人教育界中，唯一一所将游戏作为教学重点的公立小学。在即将知天命的吴望如眼中，每一个学生都像一个羽翼未丰的天使，他们善良的生命里承载着无限的使命，却又容易被误解、伤害，甚至对世界感到畏惧。因此，每多一个生命走入米仓国小，吴望如的肩上就多了一份责任与激情。

2008 年新生入学日，早上 8 点，新生导师将孩子们带出教室，走下木栈道，来到临近淡水河的平台上。此时，六年级学生已经手持气球，在三层楼高的乌树下等待他们的新伙伴。双方会合后，六年级学生一对一地将气球交到新伙伴手里，并为他们戴上用树叶编织的桂冠 ；紧接着，新生代表坐上一顶由老师自制的缠着树叶和藤蔓的木质花轿，被抬进米仓国小。

伴着阵阵惊呼，迎新仪式随即进入下一阶段——由学长学姐带领新伙伴，在成排的大榕树下分组游戏。如此一来，原本互不相识、神情紧张的新生，立即与高年级学生打成一片，叽叽喳喳讨论不休。

情况相对特殊的是一个叫凯翔的孩子。两年前，当父亲将这个下巴尖尖、患有严重焦虑症的孩子送来米仓国小时，他坐在车里抽泣着说 ：“爸爸，你不要走好吗？”当凯翔看见正在校门口准备迎新的吴望如时，竟嚎啕大哭，抱着父亲的大腿，足足哭了半个小时，死活不松手。

之后的许多天，米仓国小校门口总会定时上演这出“生死离别”。吴望如很困惑，如果学生上学不快乐，米仓国小就失去了办学的意义。于是他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校门口等凯翔，连哄带骗地把他带进学校。

其他小朋友见到凯翔与校长并肩而行，忍不住问：“他是谁呀？”吴望如回答：“他是副校长。”并转过头告诉凯翔，“副校长，你随时可以到校长室找校长玩。”凯翔点头不语。在吴望如坚持陪凯翔聊天、为他推荐各种游戏、引荐各种朋友的努力下，一个月后，凯翔不仅和吴望如成了好朋友，还学会了抽陀螺，并拥有了一大群玩伴。

在千百年以应试教育为主导的中国，或许绝大多数孩子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学习”时，已经背着书包坐进了课堂；少数人能在临近高考时悟出学习的意义 ；部分人为了迎合社会，大学毕业后还在努力学习。人生的四分之一在一知半解中度过，这样的人生让吴望如揪心。一个人将来的走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幼年接受的教育方式所养成的思维模式，他期望给予学生的，是一段开放而清醒的启蒙教育。

自信的快乐

为什么大多数孩子反感传统灌输式教学？其实根源并不在于学习本身，而在于这种教学方式很难让孩子从中找到成就感。

吴望如强调：“对孩子来说，有什么会比健康的游戏吸引力更大？”这种吸引实际上源于一种潜意识的自信。每个人从出生到有记忆，基本上都是在玩，这是每个孩子最熟悉的接触和感知世界的方式。相对于学习而言，游戏和才艺训练更能培养孩子成功的经验。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到某一阶段，自然会将这种经验和自信转化到读书或人生的其他方面，并有可能呈现爆发式的飞跃。

在米仓国小的跆拳道馆内，有一个来自台湾富人区的孩子彦亨。在美国出生的彦亨，三年级回台湾念书，论家境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所软硬件更加优良的私立学校就读，但父亲却坚持让他进入了平民化的米仓国小。

彦亨将来很可能再回美国念书，也可能随做生意的父亲到内地开拓市场，“我希望他从小就能了解社会各个阶层的人，这对将来管理企业很有帮助。我也希望他对人对事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要敢于与不同的人接触，希望他能在米仓得到均衡的发展。当然，我最大的目的是希望他学到快乐。”

吴望如尤记当初彦亨还是个不善言辞、独来独往的小孩，来到米仓国小 3 个月后，竟主动提出与同学一起上台表演才艺，“即使将来彦亨不会继续主攻才艺，而是接手家族生意，但这份自信将会陪伴他一辈子。”

另一个叫楷铭的腼腆男孩，却在入校后的第二年，代表米仓国小参加了台北县委举办的陀螺比赛。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总是一脸严肃、对老师敬而远之的楷铭，会在短短一年内，在陀螺场上练就出一身气势逼人的霸气。

2010 年 1 月 16 日，淡水河泛起碧波。那天，米仓国小举行全校师生才艺表演，孩子们在校园里尽情奔跑、跳跃、展现才艺。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宽阔的操场上，反射出一圈圈金色的光晕，投向了一张张自信而栩栩如生的小脸。

在传统中分割另类

从表面上看，米仓国小大致只能归结于一个“玩”字，颇有些本末倒置的感觉，但深入表里，吴望如对教育的深刻理解着实令人惊叹。他一直竭力探索的，不是教育能给学生带去什么，而是学生能从教育中收获什么。

好比抽陀螺这项单一的游戏，几乎涵盖了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几种能力 ：

一、专注能力。要想抽得精准，必须专注。

二、社交能力。“新人”要快速成长，必须千方百计找前辈取经。

三、自学能力。抽陀螺讲究身体平衡力，孩子一旦对游戏产生浓厚兴趣，自然会去研究与之相关的各种知识。

四、创意能力。要想在众多“玩家”中脱颖而出甚至独领风骚，就得创造独一无二的个性打法。

然而，米仓国小远不止被定格为一个只与“玩”有关的普通小学。

除了游戏和才艺训练，吴望如尤其注重培养学生的阅读能力。在米仓国小的图书馆内，从过去的 4000 册图书迅速扩增到 2.1 万册，学生的平均阅读率从 3 月１本改写为每月 27 本。如此庞大的远超于中学生甚至成年人的阅读量，能为孩子们打下良好的文化基础。

与此同时，米仓国小还特意建造了一间英语情景教室，培养学生开口讲英文的习惯。为了让学生及时了解社会信息，米仓国小要求每个学生必须参加一年一度的“网界博览会”比赛，毕业前须制作个人网页等。

米仓国小的普通课程安排与其他学校一样，紧随教育部的宗旨，只是吴望如见缝插针，开辟出了供学生游戏、开发潜能的时间和空间 ：

每天早上 7 ：50~8 ：40 为社团活动时间。他们从不午睡，每天 12 ：30~13 ：30 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抽陀螺、去童玩馆、去树屋或去图书馆。每天一个小时，除去节假日，学生们一年有 200多个小时去自我充实。课后更可参加培养反应力、平衡力和分析能力的直排轮、桌球、芭蕾舞和围棋等活动。

这个充满“迪士尼”气息的校园，更像一所贵族学校，因为在传统观念中，只有贵族学校的学生才有资格玩，并且不那么在乎成绩。然而，米仓国小既包含了贵族学校的师资和环境，也能让一群看似终日“玩乐”、比别人更快乐的学生们，平均成绩位列全岛中上。不可否认，教育并非一成不变，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在自我、他人、环境的交错影响下，把握好健康向上的主旋律，“just do it！”

来自灵魂深处的思考

米仓国小无疑成为台湾省中小学中寓教于乐的先驱，随之而来的是社会各界人士的无限感慨。

一位摄影师偶然间看见“商周百大特色小学活动”为米仓国小拍摄的纪实片后说 ：

“从技术层面上讲，我也能做到这样的表现程度，然而影片内容所传达的主题、学生们的神态以及各种表情的含义，却是无法复制的。”

一位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教师回想起立志从教时的信誓旦旦，“我曾经幻想着能带领孩子们学习、游戏，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然而环境与时代不断变化，尽管我骨子里的驱动力仍在，但意识已经模糊。直到与米仓国小交流后，我才发现工作方式与米仓的差距有多悬殊，理想的教学模式与现实的落差有多巨大……”

各种正面的声音就像一块结实的舢板，加固了吴望如丰富的精神矿藏。此时此刻，他和他的米仓国小正在沉睡，依傍于灵魂中那条引人深思和遐想的淡水河，黎明到来时，他们将在这个依然陌生的世界里，继续寻找答案。

编辑  张 婧

                                                                            摘自《校长》杂志

                                                          《校长》全球官网：www.xiaozhang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