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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奸(小说) 

(2011-05-16 15:20:22)
标签:

苏童

日本

苏妹

小煤窑

体温表

文化

   锄    

                         付卫星

    抗战末期,各地锄奸活动如火如荼。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我唯一的成员苏童回到岭东敌占区的。

    我带苏童来是有目的的。一是这次要去的就是苏童的家乡,他比较熟悉情况和地形。二是这次铲除的主要目标就是苏童的妹妹,岭东有名的交际花苏妹。但我没告诉他,因为这是纪律。

    苏妹我也认识,当时印象还不错。记得两年前,我负责岭东的情报传递工作,经常在当地的一个秘密中转站歇脚。这个站点就设在一家偏僻的小煤窑里,联系人就是现在的苏童。我就是在那认识苏妹的。

    那天傍晚,我在雨中急行了一个多小时,感觉有点顶不住了,就来找苏童,想雨停之后再走。苏童给我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又让窑上的伙计给我烙了葱花大饼,让我垫饥。饭饱之后,雨还没有停的意思,我就有些着急。苏童说不行就先住下来,明一早再走。我说能走还是要走,敌占区不安全,怕事则生变。哪想到,雨未停,我倒先发起烧来。我知道这是被雨淋过长的缘故,就问苏童有没有退烧药。苏童说家里可能有,就让下班回家的伙计转告妹妹一声,让她送过来。我说你还有妹妹,怎么没听你说过?他笑笑说,你们不是有纪律嘛。

    我不再言声,就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想他的妹妹会长什么样,为啥还不到?后来我摇摇头笑了,心中说,我这是怎么啦,我为啥会有这样的想法?为啥我会有这样一丝莫名的期待?我深呼吸了一下,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发现苏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些变化。

    哥,谁病了这么急?随着一声悦耳动听的声音,一个年轻姑娘闪了进来。她中等身材,穿着雨衣,还打着一把雨伞。她一进门,就把雨伞收了起来,放到门后,然后把紧贴在身上的雨衣脱了下来,我这才看清楚进来的这位姑娘是如此漂亮,楚楚动人。她没有浓妆,素面淡雅,身穿一件白底碎花旗袍,衬托出她完美的体型。她从怀里一边掏药品,一边说,雨太大了,她怕穿雨衣不保险,就又打了一把伞。苏童连夸妹妹心细,就张罗着倒水给我服药。她这时瞟我一眼,问哥哥,就是他吗?苏童说,对,就是他。噢,我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咱们窑上的老客户,今天不巧……她打断哥哥的话说,我才不管你们窑上的事呢。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体温表,递给我说,你先测测体温吧。看来她的确是一位细心会体贴人的好姑娘,把什么情况都想到了。我接体温表的时候,发现她纤细洁白的手指很好看,体温表上还有淡淡的一种香味,让我陶醉。好歹我体温不怎么高,她就说,那就好,不然那就得请人打针了。说完,她跟苏童和我道了别,就冒雨离去了。我有些后悔,体温高些该多好呀!

    我和苏童到岭东的时候, 天已擦黑,苏童家的村子被笼罩在灰蒙蒙的暮蔼中,显得十分压抑。苏童的小煤窑也早已易主,不能落脚了,我俩只好来到距离村子二里多路的一处坟茔地。这里是本村最大的财主黄老栓的祖坟,坟头林立,柏树茂盛,杂草丛生,便于隐藏。在等村保长的间隙,我把这次任务的第一次行动告诉了苏童,那就是除掉黄老栓。苏童把那支乌黑锃亮的驳壳枪抽了出来,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说早该这么办了,那黄老栓真不是个东西。我早就听苏童说过,这黄老栓在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他圈粮屯田,欺男霸女,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霸。苏童原来也是家底殷实的户主,家里有二十几亩良田,苏童兄妹衣食不愁。后来黄老栓看上了他家的那二十几亩水浇地,硬逼着父亲答应他的交换条件,那就是用一地处劣势、煤层薄产量低的小煤窑来与他家的那二十几亩良田交换,也就是后来我们作为中转站的那座小煤窑。

    这时,村保长来了,他给我俩带来了玉米面饼子和水,让我们先吃。说他早已探听好了,黄老栓今天刚从鬼子炮楼里回来,喝得醉汹汹的,在街上东倒西歪的,好像是要去找她的三姨太。我就让苏童随村保长抹黑进村,前去解决黄老栓。苏童愉快地接受了任务,把枪别在后腰里,就随村保长消失在夜幕里。

    我心里很清楚,处决黄老栓只是大战前的一个热身,更加艰巨也更加棘手的还在后面。说实在的,我对苏童能不能接受接下来的任务心里根本没底,如果我告诉他下一个目标是他的亲妹妹,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还能跟刚才那么坚决果断吗?联想到苏童走上革命道路的经历和这次任务的艰巨性,我真有些后悔了,悔不该带他来。

    我和苏童认识一开始就充满着传奇色彩。有一次,我在城里被皇协军盯上了,怎么也甩不掉。后来我出了城,满以为这下没事了,没想到黄狗子又尾随了上来,还打了两枪。我飞快地钻入了庄稼地,一股脑子朝西跑,我知道越往西,就离根据地越近。黄狗子紧追不放,我是左躲右藏,转眼出了庄稼地。眼前出现一条沟,沟的对面是一处小煤窑,我没多想,跳下沟底,飞快地朝小煤窑跑去。当时窑口有四五个人,正在用辘轳绞煤。其中一个青年迎住我问,咋啦?我气喘喘吁吁地对他说,快,快,后面有黄狗子追着呢!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把一个矿工的脏衣服脱下来,三下五除二地给我穿上,再把一盏矿灯递给我,说快下井。于是我就坐在绞煤的大筐里,缓缓地下了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被他们提了上来。那青年笑着说,没事了,他们走了。我说他们没为难你们吧?青年笑了笑说,没有,我还帮着他们去屋里翻箱倒柜找呢。他们哪知道,说话的当儿,他要找的人早已到了井底。矿工们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青年就是苏童。我看他年轻有为,思想活跃,有爱国热情,就有意发展他,也经常来他这里落脚,慢慢地,这儿就成了我们在岭东的一个秘密中转站。要不是大财主黄老栓后来挤兑走小煤窑,苏童和我还舍不得这个中转站呢。

苏童从村里回来大概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很失望,说没有找到黄老栓,几个地方都找了,他三姨太哪儿也没有。就连村保长也觉得奇怪,这么晚了,他总不会再去找鬼子吧。我说不用着急,咱还会有机会。接着我就把下一个目标告诉了他。苏童正在擦枪的手突然停住了,头也没抬,但也没出声。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很复杂,很矛盾,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一奶同胞。但从外表看,他似乎早已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当初我告诉他这次一定要带他来时,他就表现出一丝犹豫不决,也许他那时就预测出今天的这种局面。我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闷,问他有何想法?他摇摇头说,政委呀政委,小妹她,她真不是那种,我是说,不是那种罪行累累的人。他极力又笨拙地向我表白,苏妹决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也这样认为,我甚至认为,苏妹在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曾经为我组织做过好事。记得上次我在一家酒馆跟地下党接头,被敌人发现,一个日本曹长带队封锁了酒馆,当时我都下决心跟敌人拼了。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身穿旗袍,十分妖冶的女子从酒馆里走出来,看样子她跟曹长很熟,当众跟曹长拉拉扯扯的纠缠不休,我趁机脱了身。后来我才听说,那女子就是苏妹,是县城有名的交际花。我一开始不相信,说绝对不可能,苏妹怎么会是那种样子?如果她与日本人勾结在一起,我和他哥来往这两年为何一直平安无事?找来苏童一问,我傻了,苏童说不错,那确实是他的小妹。不过,他对妹妹为何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一无所知。但他深信,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妹妹她一定有苦衷。但是现在,妹妹没有申诉的机会了,组织上早已下了命令,把她列在锄奸的名单里。我说,现在只有服从组织上的决定,完成这次任务。苏童痛苦地点点头。我又问,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一定要叫你来吗?苏童说,知道,我妹妹现在很少回家住,不好找,只有我,才能把她引出来。我不说话了,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我甚至还有些脸红和无地自容,我先前还一直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很神秘的样子,不想他比自己还要明白,可我对他内心是怎样的矛盾和痛苦还是没有看透。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我就说,我这次叫你来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让你亲手除掉她,大义灭亲,尽快加入组织。

夜晚,我和苏童挤在一处背风的草窝里过夜。已是三更天了,苏童还在翻来覆去的折腾。我知道他此时心里不好受,就劝他别再多想,好好休息。可他说,我倒想睡觉,可我睡不着呀!你说,我妹妹为啥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她先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呀,那次她给你送药,你也看见过,她是这个样子吗?你说?我很理解苏童现在的心情,就说,是啊,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青春、美丽,朴实大方,待人热情,可人都是会变的,你要相信这一点。苏童说,你说的不错,人会变,可她为什么会变?我们知道多少?一点都不知道,她连我这个亲哥哥都不肯说。再往后的话,几乎都是他在自言自语,几乎近于梦呓,小妹从前可不是这样,小时候,她天真,活泼,是那么的可爱。她老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要这要那,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她想要一只蝈蝈,告诉我,谁欺负她了,她会告诉我,就是她尿床了,也是第一个告诉我,可、可她这次,却什么也不肯说,小妹呀,你到底是怎么啦?

一切和料想的一样,苏妹一得知哥哥的消息,想都没想,就在第二天的傍晚,如约来到我们栖息的坟茔地。让我吃惊的是,她一扫以往的妖冶,没有浓妆,素面淡雅,仍穿那件白底碎花的贴身旗袍,跟我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在浅淡的暮色中款款而来,神情自若,在这荒凉的旷野里,我甚至闻到了一股我熟悉的淡淡的清香。那时我犹如回到了从前,像是在梦幻里,我很难再把眼前的苏妹与那个整日混迹于日伪之间的交际花联系在一起。我们三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更不知道该如何把我们的目的告诉她,没想到后来还是苏妹主动打破了沉默。苏妹先是望我一眼,对哥哥说,还是你这位伙计,我认识的。她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们迟早是要来找我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该做的我都做了,该见的我也见了,我从哥哥的手里走,我很满足。我被她的话震撼了,没想到在此关头她能如此坦然面对,我甚至产生这样的念头,放她一码。我的心思被她看了出来,她惨淡地一笑,说你们不用为难,我是自愿来的,要不然你们也找不到我。这时,苏童猛然抓住苏妹的双臂剧烈地摇晃着,质问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底说呀!苏妹异常平静地说,不用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她忽然对我说,我想和我哥单独说几句,你不会介意吧?我心情矛盾地向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去靠北边的一条小沟里单独告别。苏妹走出没多远,又扭头回来,把一支体温表递给我,说你留着有用,再被雨淋发烧时可以自己测测体温。在此生死关头,她还能如此轻松幽默,真让我无言以对。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等待。我像一只困兽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打转,不知道那边是一种什么情况。就在我万分焦虑中,猛然从那边传来一声枪响。我一怔,飞似地朝小沟那边扑过去。只见苏妹安详地躺在哥哥的怀里,头上流着血,洁净的旗袍上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梅花,非常耀眼。我心情沉重地问,她有话没有?苏童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毫无表情地说,她说,你早该带她走!我愣了,望着手中的那支体温表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村保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面他就说,黄老栓找到了。我问在哪?保长说,就在苏妹家里,在院中的水井里发现了黄老栓的尸体,还有。他拉过我小声说,城里也传来消息,说日本的一个曹长昨天被毒死在苏妹的住处,日本兵正在到处找她呢!我望着小沟里的兄妹俩,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假如保长的话属实,那我今天就是办了一件天大的不可弥补的错事。在苏妹、黄老栓和那个日本曹长之间究竟发生了哪些故事,恐怕永远是个谜了。这时,只听苏童说,政委,你跟保长进村找些工具,再弄张席子来,我想把小妹安葬。事到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点点头,对他说声你等着,就和保长一起朝村子里走去。快到村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枪响,是从那片坟茔地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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