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 织
付卫星
这是抗日战争期间发生的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为掩护大部队的顺利转移,老班长带领十几名战士死守黑虎岭,与多出自己数十倍的日本鬼子展开殊死搏战。三天三夜,黑虎岭被打成了一片焦土,敌人被打得尸横遍地,不能前进一步。而老班长也仅剩下了一名小个子通讯兵。
老班长擦擦脸上的血迹,把一面药膏旗从敌人的枪刺上扯下来,好歹一团,往怀里一揣,对通讯兵说:“该撤他奶奶的了,咱们的阻击任务完成了。”
那和步枪一般高的通讯兵高兴地用胳膊朝脸上一抹,成了一个大花脸。他不解地问老班长:“你要那狗日的日本旗干啥?”
老班长朝通讯兵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兔崽子,难道你忘了?我三天前不是向营长表态,一定要坚守三天三夜,一定要带着鬼子的药膏旗向组织交令的嘛。现在咱们就趁那小鬼子喘息的机会赶忙走,去找咱们的大部队,找组织交令去。记住,甭看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可咱们还是集体,还是部队,照样是你的班长……”
话音未落,枪炮声骤起。老班长怎敢恋战,拖着通讯兵就朝山后跑去。就在这时,一发炮弹落在他俩的不远处,老班长一把把通讯兵按在身下,通讯兵得救了,老班长后背却血肉模糊。
“老班长!”通讯兵叫着,把老班长摇晃醒:“老班长,快醒醒,你不是要带我去找组织交令的吗?”
老班长突然摇了摇脑袋,把头上的土抖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手扶在通讯兵的肩头上,吼道:“熊包,喊什么,我死不了,我还没向组织交令呢!”
他俩突围出来已是后半夜了。四处一片漆黑,到处是荒草野沟,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他俩浑身血迹,饥肠辘辘,一时不知往哪走。
老班长倚在通讯兵怀里休息片刻,有了精神,看看天上的北斗星说:“朝南,朝南走,朝南走就一定能找着部队。”
通讯兵就把老班长的一条胳膊跨在自己的脖子上,搀扶着老班长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南走去。
天放亮的时候,他俩才从梦中醒来,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困倒在这小树林里的。他们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老班长又受了伤,身子骨一下就不行了,有时老班长还神志不清说胡话,但说得最多的就是找部队,找组织,还催促通讯兵快快扶他走。
他们艰难地向前走,但走的速度太慢了,半天没出二里地。而老班长的伤又急剧恶化,更本走不了路。
到了中午,老班长清醒了过来,他吃力地对通讯兵说:“这样下去不行,咱们找不到部队,还得被鬼子追上杀掉。你不要管我了,你先走吧。”
“不,我不能把你丢下,要走咱们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通讯兵说。
“混蛋!”老班长气喘吁吁地说:“咱俩都死了,谁向组织交令呀?”
通讯兵一时没了主意。
老班长此时叹了一口气说:“我死也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反正我今天是走不了啦,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你自己快去找部队吧!”
通讯兵一听傻了,他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手中的步枪,极力摇头。
老班长急了,气若游丝地说:“你真傻,你真想让我做俘虏吗?你想让我去受小鬼子的侮辱吗?求你啦,帮帮忙吧。”
通讯兵望着老班长,犹豫、痛苦,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混账,混账,你真没蛋子!”老班长痛苦地扭曲了脸型。
战争向来是残酷的,通讯兵深深明白这一点,可要让他对着自己的战友开枪,他还真下不了手。
“我命令你……开、开枪!”
通讯兵双手颤抖着,右手食指哆嗦着伸向扳机……
几天后,通讯兵拿着老班长怀中的那面药膏旗终于找到了反攻的部队,庄重地向组织交了令。然而由于通讯兵枪杀战友违反战场纪律,被军前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临刑前,通讯兵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要到老班长的墓前道个别,首长答应了他。
通讯兵在两名战士的押解下来到老班长的墓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大声说:“老班长,我找到组织了,也给你交了令,你就放心地走吧!”然后他声泪俱下地说:“老班长,在部队里你从来不让我叫你爹,你说我们是革命军,是部队,是集体,今天孩儿违反了军纪,就要随你去了,请让我再叫你一声爹。爹,你等等我,孩儿跟你一起去……”
解放后,在当年血战过的黑虎岭竖起一块战争英雄纪念碑,上面刻录着战死的将士名单,其中就有老班长他们父子俩的名字。他们父子俩的这段奇特经历在各种史记中都没有记载,而在当地民间流传甚广,几乎是人人皆知……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