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卫星

    市教育局长李光昨晚为应酬省里的一个年终检查很晚才回家，今一早醒来还头晕脑胀。来接他的司机老刘在他上车之后又照例说他气色不错，他把头转向车外。这老刘永远是一副笑脸，哪怕死了亲娘，见面也总是这句气色不错。没句实话。

    一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今天局里的年终总结会安排在上午九点，他的发言稿已准备好，请他过目。李光接过厚厚的一沓打印稿，见开头总是那么几句惯用的开场白，就对秘书说：“能不能来句新鲜的？”秘书讪讪一笑，说：“大好形势还是要讲的吧，这是前提啊！”一个永不犯原则错误的主。李光没再理他，拿过讲稿到会议上照本宣科。

    空洞冗长的报告一直从九点十分念到十一点二十，把李光念得口干舌燥，下面的大多不是交头接耳就是昏昏欲睡。秘书递过来一张小纸条，提醒他中午要赴一位副市长的家宴，那是为其外孙女做满月的，误不得的。于是他草草地展望了一下未来，就宣布大会结束，然后马不停蹄地上了车，急奔副市长家。

    这位副市长的家已是人头攒动，李光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前面。见所有的人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满脸灿烂，并都是一个调门地向这位同样阳光灿烂的副市长道喜：千金真漂亮。其实那位千金黑乎乎的，像个毛猴，一点都不漂亮。李光心里很别扭，大伙分明是在说假话。可他还是稳了稳神，也同样夸赞了一句，千金真漂亮！他不能让同僚尤其那位副市长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下午两点，李光又按时出席了市某重点小学一个冬季运动会的颁奖仪式，并作为领导嘉宾为勇夺冠军的学生颁发奖章。他对其中的一位小学生印象特别深刻，小小年纪，竟能在百米短跑中跑出10秒41的好成绩，他亲自为他颁发了奖牌。看他稚嫩的面庞，他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还了得，这样下去中国的“约翰逊”就是他了。一天来所有的郁闷和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心中又充满了阳光。

    接下来是这位小冠军的获奖感言，大功率的扩音设备把这位小功臣的豪言壮语强行塞入在场每一位观众的耳朵，他首先感谢了国家的培养，省领导的关怀，市领导的重视，教育局的严密组织工作，学校领导的推荐，班主任的教诲，以及同学们的帮助等等。李光听着听着就跑了神，他感谢了一大圈，咋就不见他父母的名字？小小年纪也学会了这一套，让他哭笑不得。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运动会是怎么结束的，他就跟着人们走了出来。

    下班时，老刘又满面笑容的要送他回家，没想到李光说他自己开车回去，不用劳他大驾了。老刘知道李光有驾照，也就随了他。

    这一次是李光自己没说实话，他开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赴一个纯个人的约会。严格地说，是和一个漂亮的女教师幽会。但他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他非常痛恨那些权贵们荒淫无度的生活，可当他也遇到这样的机会时，他在矜持的表面下又涌动着某种希求。这位女教师在一个区级学校教语文，她通过私人关系希望能调到市重点中学执教。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他不敢轻易答应，于是就有了这次约请。

    李光在车里犹如腾云驾雾，思绪烦乱无序，他不断地在预测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她很漂亮，优美的身段光彩照人，低开的衣领，丰满的双乳，让他这个五尺男儿燥热难耐。他还鬼使神差地下车到一家大商场里买下一套价格不菲的红套裙，想她穿上一定会更加妩媚动人。这位女教师和他的女儿同岁，刚才就是按女儿的身高买下的这套套裙。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和女教师发生那种事，他突然有种犯罪感，脸颊发烫。他完全可以做这位女教师的父亲，他怎么能做出那么下流的事情？真无耻！可他又想，也许自己在自作多情，想入非非，人家不一定这么想。

    这时他的车已经来到这位女教师居住的小区里，只要他下去，走进她的房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女儿的电话。

    “爸爸，您在哪儿？”女儿在电话那头问。

    “我，我正在回家啊！”他又没说实话。女儿在省城工作，很少回家。

    “这么晚还不回来，您在干嘛呢？妈妈都等烦了。”

    “是这样，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地到商场为你买了套裙子，是你非常喜欢的那种套裙。”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儿“砰砰”直跳。

    “是吗？”女儿高兴地说：“爸爸知道关心女儿了。”

    他朝小区望了一眼，顿了顿，很严肃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这就回去。”

    “爸爸怎么啦？是女儿谢谢你才对呀！”女儿好生奇怪。

    李光没回话就关了手机。在他掉头回家的一霎那，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有闪亮的东西在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