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8)见死不救
(2010-12-16 09: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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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知青岁月 |
分类: 往事回忆 |
见死不救
1970年8月25日我下乡到阜新县七家子公社毛岭沟大队横道子小队。大约下乡月余,时至金秋季节,生产队长领我们几个知青在生产队后院的场院里干接车的活。即把车从地里拉回来的玉米棒和高粱头缷下来,在场院里晾晒。
时近中午一辆辆满载而归的马车、牛车、驴车拉着丰收的果实陆续开进场院。好一幅秋收大忙的喜人景象。这时一辆驴车拉着满满一车金光闪闪的玉米棒,缓缓地停在先它到达的牛车旁。车还没完全停稳,只见它左侧那头老黄牛头一低,随后猛一抬,茶杯粗的牛角全部顶进站在它右侧那头前套驴的肚子里,把那驴顶的两条后腿都悬了起来,两个后蹄都离了地。因我离的近看的清,那牛角刚拔出来时角上油糊糊的,似乎还冒热气。当时我见驴肚子被顶的部位并没有洞,但有鸡蛋大的一块驴毛略见湿。
车老板见驴被顶了马上把驴套解开。这驴虽被牛顶了且很深,但它并不象鸡、狗、猪那样狂呼乱叫,一点反应也看不出来,只是原地踏步。几分钟后,被顶的部位露出一个发白的东西,我想这肯定是肠子,于是立刻摘下帽子捂住那个地方,以防受风和肠子冒出来。当时我的想法是:趁时间短,肠子刚露头,赶紧给驴包扎上或给缝合上。
可是社员们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热闹,无人过来帮忙。这时我通过捂驴肚子的手感到驴肚子正在抽搐,并感到驴血已经湿透了我的帽子,因为手上有热乎乎,粘呼呼的感觉。
这时场院里的我和驴成了众目睽睽的对象。捂了一会我胳膊都酸了,但不敢撒手,怕一撒手驴肠子冒出来。就在这时生产队长让我撒手。我不明白啥意思,仍紧紧地捂着。队长见我不撒手,怒目而视,表情非常难看地又用手向我比画,示意我撒手,离开。我既不理解又不情愿地把手移开。
撒手后我首先看到的是我那顶好不容易弄到的绿军帽顶部已被驴血染红,同时看见驴肚子伤口处露出来的青白色肠子渐渐外涌。
我撒手后这驴慢慢地向场院外走去,我在它身后跟着,这驴出了场院,向生产队院里的饲养棚走去,它蹒跚地走到它平日吃草的石槽前,看了看饲养员给它备好的午餐---草料,但一口没吃,转身又往回走。这时它肚子里的肠子已露出一尺多长,而且是双折着的。肠子没破、没漏、很光滑,直径寸余,呈青白色,好像一条双折着没煮熟的血肠。由于肠子里有东西,有重量,它越走动肠子出的越多。我不忍心看下去,上前一步拉住驴,欲把漏出来的肠子塞回去,可有人拽我的后衣襟,制止了我。
后来坠出来的肠子耷拉到地上,并粘上了地上的细土面和碎草叶。再后来它在前面走,肠子在它身后地面上托拉。一脚没走好,后腿踩上了自己的肠子,身子向前一移,这下又把肚里的肠子抻出一尺多长。没走两步又踩上了,这下可能除了食管都出来了,也可能抻到了腔内其他器官,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时队长向围观的人群喊:“二牤子!回家取刀去!趁热把皮扒了!驴头归你了!下午你别上山了!”
那天下午我听有人议论:“二牤子割驴头时,从前腿畔处就下刀了!前腿以上都算驴头了!”。事后有个社员对我说:“我们农民生活苦,不年不节吃不上肉。杀只羊每家分不到多少肉。牛、马、驴等大牲畜属生产资料,上级不让杀,杀了犯法。今天好不容易遇上牛顶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谁不想吃呀!眼见就要吃肉了,可你去救驴!你若把驴救了,大家吃什么?其实救那驴很容易,只要用一布条,围腰系上就可。不用上药,几天就好。你不知道怎么办,还偏去救。你的心到挺好,但大家到嘴的肉没了!”听了这话我才明白,怪不得开始我救驴时没人上前帮忙!后来又有人拉我后衣襟!原来我的行为与贫下中农想法不一致啊!
当天晚上青年点也分到几斤红森森驴肉。从那天起至今我一看见红森森驴肉心里就难受、难过(因为心里难过,不仅当晚,直到现在我没吃过一口驴肉)。难受、难过的不仅是那驴,还有那件见死不救的事!
当时我想这驴自“上套”以来,一年四季起早贪黑,为生产队种地、拉车。为社员磨米、压面。重累苦险的活肯定没少干,稍有待慢或不对人的心思还要挨鞭子。可到它临危之时社员们本有办法轻易救它,但却不救,眼睁睁地看它惨痛地死去。这种借牛杀驴吃肉的行为,太阴损、残忍、无情!
今天想来,人若穷到一定程度,大概就顾不得礼仪、廉耻和仁爱了!这可能是生活条件使然。如果当时人们象现在这样吃、穿有余,酒、肉不断,那头驴肯定死不了。就是死,人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那样惨痛地死。
由此可知,若想提高人的思想道德品质,让国人行仁义、懂友爱、讲廉耻,必须从改善民生入手,从提高人的生活水平开始。否则我国穷人太多,那是既可悲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