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2012-10-23 09: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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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文化 |
分类: 散文 |
天气变冷了,人也变得懒起来。若不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或者非要闹钟催逼,很难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我在早晨的思想如果取胜,往往是因为脑海中浮现一句话: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句话对我确有一定的作用。至于像一些人所说的,把每一天都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尖锐凸显生命的价值,可以逼迫自己去把剩下的寥寥无几的生命最大价值化。可是我却总会想到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果真只还剩一天可活,也许我就什么也不做了,就像老猫一样,干脆找到隐秘的安静的地方,比如草地上的一棵树下,老老实实等死算了。既然只剩下一天,还有什么可折腾的,可留恋的;而且就算是作别,越是作别越难离别,反而更加痛苦。当然也许我骨子里满是悲观与消极,所以才会有此想法。
这个早晨我再出来,发现已经很难见到阳光。我所指的是我读书时,身体可以接触到的阳光。小区的院子很小,但有一片小树林,还有一片草地。我可以在小树林走,也可以到草地里走。但在草地里走就要小心,因为遛狗人喜欢往草地里去,他们的狗也喜欢在草地里拉屎;如果屎拉在草地里,主人一般不会清理,屎落在草地里也许是天经地义,大概也不会有人到草丛里扒拉着找屎。就在上个月,到了七点的时候,阳光就可以照进院子了,因此就算之前很冷,也始终有一种温暖的盼头,心里也就不至于太冷。长久呆在阳光里,身上还会感觉到痒,一种被晒出的舒服的痒。而且如果眼睛被阳光刺到,再去看书页上的字迹,就感觉字迹都戴上了彩色的光晕。现在阳光在早晨已经不能照进这个院子。以前最早受到阳光的是草地里的一棵柳树,我还依靠过那棵浸在阳光里的树,那时候的影子会被拉扯得很长。现在那里根本没有阳光的踪迹。
老太婆放在小树林边上草坪里的花盆都不见了。想是天气变冷,她把它们都搬回家了吧。为了能活命,盆景也需要圈养,也许现在在老太婆的阳台上。虽然见阳光少了,新鲜空气少了,但不至于冻死。红豆树上的果子已经全部红艳艳的,就连本来相形见绌的那棵小树上,也已经全部红透了。在这气候冷峻万物凋零的时候,那挂在枝头晶莹剔透红得如女人唇的果子就显得尤为亮丽。我没有伸手去摩挲其中一个,如果那样做,准会感到一种冰凉。现在挂在枝头的果子准是忍受着刺骨的冰凉。那些敢于在压抑的时代,特立独行,追求自由个性的人,也准会感到彻骨的孤独与冰凉。篱笆上的爬山虎和牵牛花,茂盛了一两个季节,丝毫没有衰退的样子,到今天也终于枯萎了。但是你会发现,正因为叶片枯萎,筋骨却显露出来,叶托像张开的手掌一样托着残缺的叶肉。那在夏季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叶片,正是由很难发见的几个手指一样的叶托支撑着。在寒冷的天气杀死一切浮华的时候,真正的底蕴和骨气开始显露出来。渐渐的树也会露出它们的筋骨,它们的枝干不再被枝叶包裹,而在寒冷的冬夜直刺天空。
又见到那个像猴子一样的小男孩了。他的下巴尖尖的,嘴巴突出来,但是眼睛部分却深深塌陷进去,这让他看起来像瘦猴子。他先跑过来,停在一辆电动自行车旁边。他父亲跟在后面,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人。父亲用抹布擦擦车座和后座,经过了一晚上,上面落了灰尘。小男孩坐上后座,父亲拿起一块护膝。我本以为那块大大的护膝是要横放在小男孩的膝盖上,因为那是大人的护膝,足够大的。他却将护膝捆绑在男孩的一只腿上,然后拿起另一块捆绑在另一只腿上。捆绑时,父亲需要微微俯下身子,而小男孩有些木木地只管坐着。
那个又高又肥的男子,带着他的两只小黄狗来了。两只小黄狗看我不顺眼,它们会冲我叫,还会冲我扑过来。我最好赶紧离开。蹩脚的老太婆聊着天同行,好像要赶去颐和园跳舞。穿旧绿裤戴白手套的保洁员,在马路对面挥动着扫把,发出有节奏的唰唰声。小麻雀在啄食路边的泥土,我走过去,用舌尖发出一种清脆的声音,和它打招呼。它只管啄着自己的,只把翘起的尾巴和晃动的屁股朝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