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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读摘

(2024-08-01 20:06:33)
分类: 每月读摘


读摘目录

沈从文《大山里的人生》

 

 

沈从文《大山里的人生》

至於那時的我呢,正和一個從常德師範畢業習音樂美術的表兄黃玉書,一同住在常德中南門裡每天各需三毛六分錢的小客棧中,說明白點,就是無業可就。表哥是隨同我的大舅父從北平、天津見過大世面的,找工作無結果,回到常德等機會的。無事可作,失業賦閒,照當時稱呼名為「打流」。那個「平安小客棧」對我們可真不平安!每五天必須結一回帳,照例是支吾過去。欠賬越積越多,因此住宿房間也移來移去,由三面大窗的「官房」,遷到只有兩片明瓦作天窗的貯物間。總之,儘管藉故把我們一再調動,永不抗議,照棧規彼此不破臉,主人就不能下逐客令。至於在飯桌邊當店東冷言冷語譏誚時,只裝作聽不懂,也陪著笑笑,一切用個「磨」字應付。這一點表哥可說是已達到「爐火純青」地步。如此這般我們約莫支持了五個月。雖隔一二月,在天津我那大舅父照例必寄來二三十元接濟。表哥的習慣愛好,卻是扣留一部分去城中心「稻香村」買一二斤五香牛肉乾作為儲備,隨時嚼嚼解饞,最多也只給店中二十元,因此永遠還不清帳。內掌櫃是個貓兒臉中年婦女,年過半百還把髮髻梳得油光光的,別一支翠玉搔頭,衣襟鈕扣上總還掛一串「銀三事」,且把眉毛扯得細彎彎的,風流自賞,自得其樂,心地倒還忠厚爽直。不過有時禁不住會向五個長住客人發點牢騷,飯桌邊「項莊舞劍」意有所指的說,「開銷越來越大了,門面實在當不下。樓下舖子零賣煙酒點心賺的錢,全貼上樓了,日子偌得過?我們吃四方飯,還有人吃八方飯!」話說得夠鋒利尖銳。說後,見五個常住客人都不聲不響,只顧低頭吃飯,就和那個養得白白胖胖、年紀已過十六歲的寄女兒乾笑,寄女兒也只照例陪著笑笑。(這個女孩子經常藉故上樓來,請大表兄剪鞋面花樣或圍裙上部花樣,悄悄留下一包寸金糖或芙蓉酥,幫了我們不少的忙。表兄卻笑她一身白得像白糖發糕,雖不拒絕芙蓉酥,可決不要發糕。)我們也依舊裝不懂內老闆話中含意,只管揀豆芽菜湯裡的肉片吃。可是卻知道用過飯後還有一手,得準備招架對策。不多久,老廚師果然就帶了本油膩膩藍布面的賬本上樓來相訪,十分客氣要借點錢買油鹽。表兄作成老江湖滿不在乎的神氣,隨便翻了一下我們名下的欠數,就把帳本推開,鼻子嗡嗡的,「我以為欠了十萬八千,這幾個錢算個什麼?內老闆四海豪傑人,還這樣小氣,笑話。--老弟,你想想看,這豈不是大笑話!我昨天發的那個催款急電,你親眼看見,不是遲早三五天就會有款來了嗎?」連哄帶吹把廚師送走後,這個一生不走時運的美術家,卻向我噓了口氣說:老弟,風聲不大好,這地方可不比巴黎!我聽熟人說,巴黎的藝術家,不管做什麼都不礙事。有些人欠了二十年的房飯帳,到後來索性作了房東的丈夫或女婿,日子過得滿好。我們在這裡想攀親戚倒有機會,只是我不大歡喜冒險吃發糕,正如我不歡喜從軍一樣。我們真是英雄秦瓊落了難,黃驃馬也賣不成!」於是學成家鄉老秀才拈卦吟詩哼著,「風雪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自從認識了這位楊小姐後,一去那裡必然坐在學校禮堂大風琴邊,一面彈琴,一面談天。我照例樂意站在校門前欣賞人來人往的市景,並為二人觀觀風。學校大門位置在大街轉角處。兩邊可以看得相當遠,到校長老太太來學校時,經我遠遠望到,就進去通知一聲,裡面琴聲必然忽高起來。老太太到了學校卻照例十分溫和笑笑的說:「你們彈琴彈得真不錯!」表示對於客人有含蓄的禮貌。客人卻不免紅紅臉。因為「彈琴」和「談情」字音相同,老太太語意指什麼雖不分明,兩人的體會卻深刻得多。

——《一個傳奇的故事》

 

女子在性行為所受的壓制既如此嚴酷,一個結過婚的婦人,因家事兒女勤勞,終日織布,績麻,作醃菜,家境好的還玩骨牌,尚可轉移她的情緒,不至於成為精神病。一個未出嫁的女子,尤其是一個愛美好潔,知書識字,富於情感的聰明女子,或因早熟,或因晚婚,這方面情緒上所受的壓抑自然更大,容易轉成病態。地方既在邊區苗鄉,苗族半原人的神怪觀影響到一切人,形成一種絕大力量。大樹、洞穴、巖石,無處無神。狐、虎、蛇、龜,無物不怪。神或怪在傳說中美醜善惡不一,無不賦以人性。因人與人相互愛悅的傳說,和當前道德觀念極端衝突,便產生人和神怪愛悅,女性在性方面的壓抑情緒,方借此得到一條出路。落洞即人神錯綜之一種形式。背面所隱藏的悲慘,正與表面所見出的美麗成分相等。

凡屬落洞的女子,必眼睛光亮,性情純和,聰明而美麗。必未婚,必愛好,善修飾,平時貞靜自處,情感熱烈不外露,轉多幻想。間或出門,即自以為某一時無意中從某處洞穴旁經過,為洞神一瞥見到,歡喜了她。因此更加愛獨處,愛靜坐,愛清潔,有時且會自言自語,常以為那個洞神已駕雲乘虹前來看她。這個抽象的神或為傳說中的像貌,或為記憶中廟宇裡的偶像樣子,或為常見的又為女子所畏懼的蛇虎形狀。總之這個抽象對手到女人心中時,雖引起女子一點羞怯和恐懼,卻必然也感到熱烈而興奮。事實上也就是一種變形的自瀆。等待到家中人注意這件事情深為憂慮時,或正是病人在變態情緒中戀愛最滿足時。

通常男巫的職務重在和天地,悅人神,對落洞事即付之於職權以外,不能過問。辰州符重在治大傷,對這件事也無可如何。女巫雖可請本家亡靈對於這件事表示意見,或陰魂入洞探詢消息,然而結未總似乎凡屬愛情,即無罪過。洞神所欲,一切人力都近於白費。雖天王佛菩薩權力廣大,人鬼同尊,亦無從為力。(迷信與實際社會互相映照,可謂相反相成。)事到末了,即是聽其慢慢死去。死的遲早,都認為一切由洞神作主。事實上有一半近於女子自己作主。死時女子必覺得洞神已派人前來迎接她,或覺得洞神親自換了新衣騎了白馬來接她,耳中有簫鼓競奏,眼睛發光,臉色發紅,間或在肉體上放散一種奇異香味含笑死去。死時且顯得神氣清明,美艷照人。真如詩人所說:「她在戀愛之中,含笑死去。」家中人多淚眼瑩然相向,無可奈何。只以為女兒被神所眷愛致死。料不到女兒因在人間無可愛悅,卻愛上了神,在人神戀與自我戀情形中消耗其如花生命,終於衰弱死去。

女子落洞致死的年齡,遲早不等,大致在十六到二十四五左右。病的久暫也不一,大致由兩年到五年,落洞女子最正當的治療是結婚,一種正常美滿的婚姻,必然可以把女子從這種可憐的生活中救出。可是照習慣這種為神眷顧的女子,是無人願意接回家中作媳婦的。家中人更想不到結婚是一種最好的法術和藥物。因此末了終是一死。

——《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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