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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Philipp到MODO的时候，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

位于三里屯北区，MODO才开业不久。店呈长条形，长条的一头是入口，另一头是落地窗，入口的左边有半个夹层，加层下面是吧台，落地窗外是三里屯酒吧街的夜色。

“挑个位置吧。”Philipp说。

她挑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背对着窗户坐了下来。

“我有很棒的景色！”Philipp看着窗外，“你确定不想坐在我这边？”

“我也有很棒景色的啊。”她两手一摊，指着他说。

“呵呵，谢谢！”他开心地笑了。

“很少有中国女孩像你这么幽默的。”他补充道。

“她们都怎么样？”

“她们？大部分总是这么看着我，”他模仿她们的样子，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她，挤出一脸极不自然的微笑，“我还没说话，她们就开始笑。我永远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们不过想讨人喜欢罢了。”她说，“你约的都是年轻女孩儿吧？”

“她们太努力想讨好了，完全没有自己的性格。我不知道该和她们说什么、做什么。”

“年轻女孩儿缺乏安全感也算正常吧？再说你是外国人，又这么帅，她们可不就更紧张了。”

“何止缺乏安全感这么简单，有的还会要我的护照号码。”

“要你的护照号码？干什么用？”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估计是家里人或朋友在公安系统工作，想查我的背景吧？”

“什么？查你的背景？为什么？”她更吃惊了。

“谁知道，可能一次约会以后就回家和她母亲说，妈，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外国人，于是全家出动调查我的底细。”他无奈地笑着。

“调查你的底细？为什么？”她的吃惊程度再次到达了新的层面。Alan说得没错，她应该学着少问为什么。

“她们怎么要你的护照号？边聊着天喝着东西，边不经意地说，哎，你护照号是多少？”她还是难以置信，“这种事发生过几次？”

“两次。”

“两次！”她几乎要喊出来。

MODO的菜单是iPod，每样菜品都有照片，点菜的时候还清楚地指明坐的位置，一目了然。

她点了扇贝配意大利火腿和牛小排，他的是海鲜意大利米饭和鹅肝猪排。

“你喝酒么？”他问她。

“当然了。”她笑得意味深长。

“能喝多少？两杯没问题吧？”

“两瓶可能更接近一点！”

“哈哈，那太好了，”他点了一瓶澳大利亚的Pinot Noir(黑皮諾)，“你果然不像中国女孩。”

原来MODO和Mosto是同一个店主的两家店， Philipp也不知道。

东西味道不错，尤其是她的扇贝，Philipp尝了，说菜永远是别人点的好吃。

其实MODO也好，Mosto也好，最打动人的是那些调味汁、酱料，以及不同食材极为微妙的搭配。比如这份扇贝，扇贝整个略煎过，上面配火腿、以陈年意大利香醋为基底的调味汁，贝肉的甜味、火腿的咸味、火箭菜的味道极微地相互融合，再加上酱汁的画龙点睛，实在好吃。

＂你和男性在一起的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Philipp问。

＂最美好的回忆？＂她脑子里顿时开始 浮现出各种画面、各种面孔，

＂我不能确定那是否真的是最美好的一刻，＂沉默了片刻后她答道，＂不过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周日，我和那时候还只是普通朋友的一个法国男人在前海的一间酒吧喝酒，那酒吧在湖边上，我们坐在顶层的露台，看着湖，各自慢慢喝着一瓶350ml的青岛。不像后悔，虽然近在咫尺，前海人总是很少。

那天天很蓝，对于春天来说算是非常温暖，不时间有一阵阵微风吹过，远处有胡同里飘来的饭菜味道和各种生活的嘈杂声；附近人家养的鸽子一圈一圈地成群飞着。

那时候我们已经约会过几次，总是在周日的下午碰面，淡淡地聊聊天，偶尔一起吃晚饭。

那天太阳很舒服，我坐在那儿，静静地闭着眼睛晒太阳，耳边是鸽子在头顶盘旋的声音，扑棱扑棱地。＂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有些吃惊，她人生中和男人在一起最幸福的竟是这样平淡的一刻。和一个连恋人也还不是的人。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一阵子。再后来我就去奥地利了。＂她略有点尴尬地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那个春日过于温暖，过于充满夏天的希望吧，就和那时她和Guillume的关系一样，那么放松，毫无要求，既没有目的要达到，也没有地点要到达，只有那一刻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在脸上，令人有幸福的错觉。也可能并不是错觉，说到底，谁又知道什么是幸福呢？

＂其实我不是非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时刻。＂Phillip解释道，＂你刚才在思考的时候，眼睛是往下看的，这说明你是个视觉型的人，和我一样。＂

这倒算是出乎意料的话题。

＂这说明你对视觉感触最深最敏感，＂他继续，＂很多女性其实是听觉型的，她们的回忆往往是声音，她们在回忆的时候眼睛是向上看的。此外，还有嗅觉型的，等等。＂

＂我也读过这方面的东西，其实我是视觉听觉混合型的，更偏重视觉。＂她从来没有期待过在约会的时候进行如此＂有内容＂的谈话。

＂没错，大部分人都是混合型的。＂他也没预料到她会对他的话题如此了解。

两人都产生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Phillip很高，那天她见客户穿了高跟鞋，站一站也有近一米八，他还是比她高不少。人很帅，又非常聪明，两个人其实很般配。

但或许就是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恰恰是恋爱中不应该有的感觉，相恋的两个人不应该是对手。

也或许，爱情的产生需要有一定的不合理性、甚至是禁忌感，要是一切过于顺理成章、合乎逻辑，那还怎么能确定那是爱情呢？

当然，更可能的是，我们都被生活的平庸和我们内心无聊的的矫情与纠结惯坏了，成为了自己通往幸福的路上的最大障碍。

况且不论我们所希求的幸福是什么，只要我们得到了，它就不再使我们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