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将瑰宝除痍灾--食疗法治疗杂证验案四则

   湖北伤寒大家博士导师梅国强教授曾为祝贺湖北省药膳食疗研究会成立作七绝一首:“药食同源自古来,宏扬国粹聚英才.蔬藜野葛堪天赐,窖酒琼浆任尔裁.莫使珍馐成祸患,应将瑰宝除痍灾.今朝盛会求真谛,胜似菩提七级台.”余素服膺梅先生治学临证之严谨,其诗文亦独爱之,特借先生诗文为题,整理验案四则以推求师意,为探国医药食同源幽玄之境也:
                              1、 蜜蜡杮饼煎治疗久泄脱肛 
   赵某，男，57岁，2001年11月来诊。患慢性肠炎十余年，每日登圊作稀溏便五六行，便中时杂有赤白粘冻状若痢疾，(但西医作粪便检查未发现痢疾杆菌及阿米巴原虫。纤维结肠镜提示为：见粘膜充血、水肿,有糜烂出血。）且便后必肛脱，往以手纳之良久方能回归原位,患者苦不堪言。刻下：时腹痛肠呜，食少纳呆，四肢乏力，舌淡苔薄白，脉细缓无力。嘱用：干杮饼一枚（重约50－80克），去蒂，将杮饼置于锅内烘热，加蜜蜡一块（重约20克），烊化煎至如荷包蛋状，乘热食之。每日吃一二只。患者遵上方服用二十余天后，复诊谓腹泄大减，肠脱亦收。病家见疗效显著，而信心大增，坚持本法达半年之久，久泄脱肛遂告痊愈，随访三年未见复发。始此，余每遇脱肛或久泄之不痊者，恒用此法处治，皆获良效。 
  按：脾胃居中焦，与胃相合，为后天之本也。若脾失健运则水聚为湿，谷停为滞，清浊相干，水走肠间而发为泄泻。且湿浊久停，腑之传导失司，通降不利，气血壅滞，腐败肠中气血致便泄赤百粘冻，此“状若痢疾”之源尔。况泄泻日久，脾肾气虚下陷，气陷不固，大肠因而滑脱，故见脱肛。脾虚不化水谷精微，脾又居中央而溉四旁，四肢失给养之滋，故肢体乏力。 
  观前医处方用药，或用补中益气汤或用真人养脏汤等,以升举中气，补虚温中，涩肠固脱为大法，法则虽备，然“乱世用重典”，奈何病家脾胃已虚极疲惫，安能再受药石之苦！故用食疗之品，口味怡人而更可为王道之剂，候胃气之来复而瘳顽疾也，此亦师古法"轻舟速行"之意也。 
  蜜蜡杮饼煎本为民间验方，昔沪上名医张赞臣先生曾有一则医话云：“余幼年体弱多病，某年秋患赤白痢剧，时余年方八龄耳。利下日夜数十行，诸药罔效，迁延四十余日不能愈。每登圊，肛翻直肠脱出达一、二寸。此痛苦岂是常人所知。及余成年则闻先慈道及此病经过，应用民间验方获愈。”经赞臣先生详述此方制备，以亲身之实，嘉惠众生，知“单方一味气死名医”之言，所传不虚也。 
  考蜜蜡者，＜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曰：“味甘，微温。主下利脓血，补中，续绝伤金创。益气,不饥，耐寒。生山谷。”<玉篇>云：“蜡，蜜滓。”陶弘景云：“白蜡生于蜜中，故谓蜜蜡。”时珍曰：“蜜成于蜡，而万物之至味，莫甘于蜜，莫淡于蜡，得非厚于此必薄于彼耶？蜜之气味俱厚，属于阴也，故养脾；蜡之气味俱薄，属乎阳也，故养胃。厚者味甘，而性缓质柔，故润脏腑;薄者味淡，而性啬质坚，故止泄痢。”故以蜜蜡治泄痢虽属单方，其文献有据也。且久痢久泻者，其本均为“湿浊不清，脾胃亏虚,”此“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是也，因而此方不但久泄脱肛可用，久痢脱肛用之亦为正途也。 
  考柿饼者，时珍曰：“白柿即干柿生霜者.......今人谓之柿饼，亦曰柿花。”主“补虚劳不足，消腹中宿血，涩中厚肠，健脾胃气。”且柿性寒，味甘涩，甘能益气血补虚，寒能胜热清邪。又大肠者，为肺之合，而为胃之子，故以之配合蜜蜡煎饼服之，使脏气清而湿浊除；腑病蠲而泄痢自愈，其理旨在斯乎! 
                         2.鲜藕白果羹治足肿 
  张某，女，51岁。2001年3月来诊。两足肿胀，按之没指，病家言自绝经以后两足常肿，但时肿时消，因其不疼不痒，故未得重视，二周前因长途飞行往返数十小时，落地时，两足肿甚，丝祙皮鞋已不能纳足，原想三五天后可自行消退，不料一周后两足肿势依然，乃惊慌及医，经西医检查:尿、血液尿液及内分泌与其他各项指标均为正常，无药可用，无奈之余只得求救于国医云。刻下：除二便量少，纳食微差，偶有胸闷气短，其他无不适，舌红苔薄白，脉缓。嘱用：鲜藕300克，鲜白果20克，凉水500毫升，煮三十分钟后加入适量冰糖调成羹状，一次服尽。翌日，电话告余曰：清晨下床，自觉两足不甚昨夜沉重，小便量增.遂依上法，连服十五日后，复诊谓余：肿势已去十之七八，按之无没指之象也，鞋祙可受，已胜任日常工作.又服上方十余日，见二便调畅，肿势全消，随访两年，未见复发，病家喜称:中医神道也。 
  按：莲藕白果羹治疗足部水肿，为江浙名医魏勖堂亲身历验，且不巧而得，魏老先生曾患两足肿胀，二便不利，百药遍尝，终鲜效验，症情虽无丧身之虞，但缠绵日久，实难言尽.一年夏月某日，偶食鲜藕白果，冰糖合煮点膳。(此为先生家乡夏日常饮食之品，不足为奇。)那知一夜过后，清晨略为行动，自觉两足提移便于寻常，即俯而视之，以指抚按之察知两足皮肤较前松软，肿见退。自思连日汤药未停，不知昨日曾服何药，竟有如此灵验。因询之于魏夫人，据云，昨日未服药，三餐之外独进自制之鲜藕白果点膳。静而思之或是鲜藕白果之功效，自难深信，继思二物既充饥又可口，何不继食试之。遂即日日煮而食之，从此屏除药石。不久，二便渐趋畅顺，足肿也日见消退而愈。 
  魏先生不巧而得，余不巧试用，疗效竟非凡尔，然除巧合之外，余又深而悟之: 
  察鲜藕者，味甘性寒，生用凉血除烦。孟诜曰：“熟食补五脏，实下焦。”白果，味甘性收涩。时珍曰：“温肺益气。”且余以为足肿之为病,无它疾者，多应从肺论治.盖<医方集解>有云：“肺为水之上源，”内经又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津四布，五经并行。”对此，明清之马莳，张志聪<素问灵 枢合注.经脉别论>有言：“肺应天而主气，故能通调水道而下输膀胱，所谓地气升为云，天气降而为雨也."故前贤每用“宣肺利水”和“降气利水”以治水肿之患，即<内经>所谓“开鬼门”之法，后世医家并喻之为“提壶揭盖”也,徐大椿之<医学源流论>则称之为“开上源以利下流。”故以藕与白果二品色白入肺,行肺令而通调水道愈水肿也。

                        3 生山楂治疗淋证（泌尿系感染）案
     冯某，女，47岁。1998年9月17日来诊。尿频、尿急、尿痛二年余，近五日来加重，伴恶寒，低热，腰痛不可触，尿道口有灼热感，口苦咽干，乏力倦怠，舌红苔黄腻，脉弦数。尿检报告曰：白细胞＋＋＋、红细胞＋＋、蛋白＋、中段尿细菌培养发现有大肠杆菌生长。诊断：热淋（慢性泌尿系感染急性发作），予鲜生山楂120克榨汁，分三次一日内服完。连用三天后，病家复诊来言，一剂热退，腰痛减，尿已无灼热之感；三剂后几如常人。再嘱其用生山楂汁饭后送服知柏地黄丸，尽服三月而痊，随访一年未见复发。
  　按：山楂者，乃消食化积行气散瘀之要品也，然余探究其疗淋证之功，实属巧合而得。1996年10月，余诊疗一张姓女子，该女子患慢性肾盂肾炎三年，症状与本案中冯某甚为相似。余遣方五味消毒饮合知柏地黄汤化裁治之，塾料药尽五剂，然诸症不减，恰其偶服鲜生山楂汁之饮品，翌日即神清气爽，诸症大消！然因不知是余之力渐发或是山楂独然之效，遂令停中药单服山楂一周，竟现其症若失。
  　余后得其言不赐“天方夜谭”-难以置信，有心遇淋证病家而效上法，不料屡试屡爽，余亦以为经验也。考山楂疗淋证，本草万言之著而无录也，仅《本草纲目》云其“治腰痛有效”或“主滞血痛胀”，先贤有用之疗疝气痛或瘀阻痛经者也。余得窃而思之：足厥阴肝经绕阴器而行，而山楂归脾胃肝经，可行肝经之“滞血痛胀”，且无论热淋、疝气、痛经均同居下焦属肝经分野。虽症状不同其理一也。更合异病同治之大法尔。后见西医所谓“膀胱刺激征”明显者，西医常用ＮａＨｃｏ3　１ｇ，每日口服三次，以碱化尿液法治之，余以为不然，山楂味酸甘，非碱也，消除膀胱刺激征之功效非ＮａＨｃｏ3可望项背也。可见祖国医学平日临证，妄不可以西医之理法来指导中医辨证施治，正如篮球裁判不可用其规则来裁定足球比赛一样。

  　                            4、蒲公英治胃脘痛胀（慢性萎缩性胃炎）
  　方某，男，35岁。2001年5月来诊，胃痛，胃胀十余年，刻下：大便干结，口气熏人，夜寐不安，嗳气，口腔常溃疡，舌红苔黄厚腻，脉弦滑。胃镜显示：慢性萎缩性胃炎,Ｈ.Ｐ＋＋。诊断：胃痛。方用：新鲜蒲公英300ｇ，洗净，加少量佐料，当凉菜拌食，三月一疗程。嘱戒烟酒，牛奶。三月后病家复诊曰：胃痛胀减，大便亦通，一日一行。口臭全无矣。而后服公英凉拌达七月之久，无鲜品时以干蒲公英泛水为丸，日30克，分三服。2002年4月胃镜检查为浅表性胃炎，再以粥食调养数日而痊。
 　 按：公英本为清热解毒、消痈散结、利湿通淋之佳品。然余每见胃脘痛胀者用之，无论胃炎、溃疡病等，如同国医所言之“内痈”。且公英苦以降泄，甘以解毒，寒能清热兼散滞气，故可用之。江苏已故名医颜亦鲁先生（颜德馨之父），曾以公英一味制丸疗胃脘之疾，有长服至2月以上者，其病若失也。近代名医胡建华亦云：“慢性胃炎之治，宜配合清热药，公英最佳，其清热而不甚苦寒，且有健胃作用。”无独有偶，《本草新编》有云：“公英至贱而有大功，......。阳明之火，每至燎原，用白虎汤以泻火，未免太伤胃气。盖胃中之火盛，由于胃中土衰也，泻火而土愈衰矣。故用白虎汤以泻胃火，是一时之权宜也，而不可持之为经久也。蒲公英亦泻胃火之药，然其气甚平，既能泻火，又不损土，可以长服久用而无碍。凡系阳明之火起者，俱可大剂服之，火退而胃气自生。”此“火退而胃气自生”是至妙至精之言，可谓空谷足音，久响不绝，发凡治胃疾之奥旨，虽一家之言，然遇热、滞、瘀诸端之患，可放胆而投之也。
  可见，以食疗法疗治顽疾，虽每偶遇而得，然绝不可以“过往烟云”而怠慢之，若能举一反三，再三玩味而施之临床，此可谓得“亦食亦药亦活人”之真谛也。或问：即偶得之，若本草万言经典无录，怎可效仿重复与之？余曰：虽无文献可考，只凭疗效可知,毋庸多言也！!噫,桃花之源,五柳先生虽偶得奇境亦称为绝美之佳境也.此医者意也,为医者毕生所求之菩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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