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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圣比比亚娜节——她被用铅做的鞭子打死
我被昨天发生的事儿搅乱了心情,什么都没有写,只是和妈妈坐着。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给我唱歌,就像我还是个孩子。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昨天早晨看起来像要出太阳似的,于是我和碾磨工的儿子杰德扔下手中的活儿到梧桐村去看热闹。他们要在那里绞死两个小偷。我从没看过绞刑,以前只能凭空想象绞刑现场的样子:身型巨大、体毛浓重、长着冷酷疤脸的强盗就要被处死,他们低声咆哮着,嘴里发出骇人的诅咒;旁观的人们尖叫着,害怕地往后退缩。我觉得这事听起来比参加庆典或赶集更有意思。珀金找不着了,于是我就拉着榆木脑袋杰德和我一起去。
我们没走多远便开始下雨。雨水打湿了我们的鞋子,也让我们的情绪打了点折扣。不过,这场面看起来
还真是挺热闹的。执法官刚支起了一个新的绞架,所以全村人都跑来庆贺。人们把教堂前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这其中有本村人和外地人、神父与儿童、练摊的、卖艺的,还有兜售各种吃喝的小贩。我买了些香肠和面包,还买了一头洋葱、两个馅饼和一个苹果派。这些东西我吃了大部分,因为是我的钱买的,不是杰德的。
我们正在大笑大叫,就见执法官拉着囚车来了。车子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高声喊道:“死强盗,叫你们再抢!”我觉得自己的措辞还算聪明。囚车中两个强盗的脖子上已经套好了绳索。
执法官把他们拉下车,拽上通往绞架的梯子。上帝的骨头啊!他们最多不过十二岁,瘦骨嶙峋,惊恐万分,身上满是污垢。他们吓得发呆的面孔将我的高兴劲儿一扫而光。其中一个趴在绞架的边上抓住了我的衣袖,他流着口水哭喊道:“高贵的小姐,救救我吧!”我转过身去赶紧跑开。第一个小偷被推下绞架的时候我几乎快到了村子的尽头,但仍能听到身后人们的欢呼声和欢笑声。
杰德追上了我。我们一起离开了梧桐村。这蠢货用他肮脏的拳头擦拭着眼睛,为失去乐子而难过。我把吃下去的面包和香肠都呕出来了,而杰德的还留在他的肚子里。在回石桥村的整条路上,我们都能听到人们的欢笑声。
这一天的倒霉劲儿还没完,回家途中我们又看到了一支送葬队伍行进在去往伦敦的路上。此时仍是中午,大雨已变成了毛毛小雨,但天色却像黄昏一般阴暗。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和这么多马儿这么安静地行走。为了不出声响,马铃和笼头都用东西裹了起来。唯一听得见的便是马蹄踩在湿地上的踢踏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看不出他们是些什么人,但走在最前头的那个高个子的面孔看上去极为悲伤。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前一后两匹马,中间拉着一个像是担架的东西,上面放着一口棺材。行进在后头的是几百名身着作战服的士兵,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也不冲我们招手,更不出一点儿话音。唯一的声响便是他们的靴子整齐而缓慢的踏步声。
我和杰德跑回了家。我俩吓得发抖,认为一定是国王驾崩了,否则谁会被这样的队伍以这样的阵势、这样的悲伤带往伦敦?自打我出生以来,国王只有一个。再有一个国王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命运将会如何?杰德回磨坊去了,我则一头冲进了大厅,仿佛有小鬼在抓我的头发。妈妈正在那里从锁着的柜橱里给厨子拿香料。
我跑到她的身旁大声哭泣,为国王,也为我自己。
“哦,小鸟,你哭错人啦,”妈妈说,“不是国王死了,是埃莉诺,他那善良而温柔的王后。”
国王正和苏格兰人作战,王后在去和他会合的途中生病死了。伤心的国王从苏格兰回来把她的灵柩运回伦敦。王后死在林肯城堡,国王在那里竖起了一座高高的石头做的十字架。在去往伦敦路上的每一个停靠点他都将竖起一座同样的十字架。这么说来我知道那个高个子的伤心男子是谁了。我终于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国王。然而,没有欢呼,没有庆祝,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悲伤。我和国王一同哭过。
接着我跟妈妈诉说了那两个小小偷被绞死、我把吃下去的香肠呕了出来,还有看见悲伤的送葬队伍的情形。妈妈轻声地安慰着我,甚至都忘了责备我偷跑出家门。这让我多少感觉好一点。不过,我最想做的是把这一切都告诉珀金。
魔瘟娜说天使长着我们最爱的逝者的面孔,有些看见过天使的人们认出了这些死去的人。我想如果哪一天我遇到了一位长着王后面孔的天使,我将不会感到害怕。愿上帝保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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