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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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从前一直以为着的七巧节,后来确知该是乞巧的更为贴切朴实。最初的印象自然来自母亲的绘声绘色,大抵由着这样一些人事物什串起:织女、牛郎、王母、银簪、银河、鹊桥、一夕一会,……当然还少不了那头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多情好事的老牛。
除去神话所带来些遐思悠远、似水柔情的无可企及、无疾而终,偶尔仰望星空指指点点些织女牵牛、银河北斗一番争辩,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故事可以发生。唯一存了些许遗憾的,12岁前竟始终忘记了七夕人静时分趴在黄瓜架下偷听鹊桥上的织女牛郎会说些怎样的悄悄话儿。
一夕一会,总该说些什么的吧!孩子又长高了、漂亮了,听不听话、懂不懂事?你又胖了抑或瘦了?头发稀疏了,青丝又添白发了?或还要说说年景,诉诉离愁,计较些设想、打算?至于画眉的张敞所言“闺房之内,夫妇之私”,彼时不曾料想,便如今想来,亦大抵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了。
七夕所承载的内涵,恰是由着一种无法圆满而引发的无奈、哀婉与忧怨,再由着一些期盼、想像而成就起一时的、短暂的欣悦与安慰。便严肃不过鲁迅先生之于《红楼》“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的惨淡,于我确是始终美好不起来的过往。其欢其忧,其聚其散,一一是我以为最不愿捱过的死别、生离。
大哥走了一年,一次也不曾梦见,除去往复探看,新土长出旧草。止庵《惜别》写到父亲:“我们一起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送我到一个地方——那也就是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时刻——然后就站住了,而我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祖母、父母,原以为是我在送她们的!其实我们才是始终被《目送》的人。“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到江送客棹,出岳润民田。”“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多年前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我没敢看,这到底又让我惦记起曾经的故人了。“鼍鼓三声尽,西山日又斜;黄泉无客舍,今夜宿谁家。”父亲24周年祭,若不是七夕,便也同了母亲、祖母一样,记不真切了!
昔陶公有《拟挽歌辞》:“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不得“日暮狐狸眠冢上,夜阑儿女笑灯前”,若以泪授记,我始终该归于不肖之流。母亲走得早,所反省者亦少,惟父亲、祖母在世时,当做能做而终未做者颇多,一别永别,竟成遗憾!
不曾学会母亲讲故事的本领,便故人依旧,亦不知背得出口几句《古诗十九首》,索性做回自己的文抄公,以为记:“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