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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分类: 拈花微笑 |
正月十七,我以为的落灯日,旧历的年就此算是过完了,只隐约还有些年味余温的二月二依稀抬头,该是从前埋头喝粥吃咸菜啃窝头珍重待春风的日子了。旧语说上灯元宵落灯面,清寒里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次可以美美吃上一顿过水面条的机会,酱腌黄瓜打卤,是否有肉无关紧要,出锅前一把葱花轻洒,几十年的香味缭绕。
是日是不准动剪刀锥子针线的,母亲说得严肃,似不像是单纯为着躲活偷懒,别是一番意味深长也未可知!
所谓落灯,也只是不再点亮,并未真的落下收起,直待春风摇曳惹出二月二龙抬头时再努力点亮一次。说是努力,源于最初没电的日子,一点烛火每每经不起春风的撩拨,常常才拉高了几下便忽闪忽闪着又被吹熄,只得放下来重新点亮,如此反复明明灭灭得多了,索性取了红纸浆糊将灯的底座封个严严实实,至少在升至灯竿顶上后的一段时间里能够维持视线里的一点欣悦,至于那蜡烛是否可以燃尽,疯起来的兴致里已管不了这许多。
一念在,那灯笼便始终是点亮着的。只那一盏光焰里跳动的余温,是人生漫漫旅途中不可或缺的暖。我需要这般的暖,先暖了自己,再暖给别人。
大抵逢年过节是这样,得过且过了的一一值得同喜同贺,谁都不曾留在了年节的那一边。过不得的便是劫,便是坎,在劫难逃。道家谓天地一成一毁为一劫,先天三万六千岁,后天三千岁。人没有这么长寿,天年不过百二十岁,亦因了无常,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所谓厄运、大难、大限。
这个年里听过见过的劫数已是十几起,若算上各类信息的灵光则不可计数。饱经了世事沧桑的离人,倘能将这人生看得几分清明,便都是该抱拳拱手以贺,而不是悲悲戚戚以对。《文选·与曹长思书》云:“春生者繁荣,秋荣者零悴,自然之数,岂有恨哉!”人生也有涯,死死生生的一个轮回,若依旧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来了又去,那真是白白地走了一遭。
午后翻《木心谈木心》,不一样的感觉。“说得性感一点:这是不公开的。最杀手的拳,老师不教的。前几年的课,是补药,现在吃的,是特效药。”原来非虚构也并非全是实有:“哪有一打开后门就是高塔?大家写作不要太老实。老老实实写,没什么好写的。”
有些颠覆!宁愿相信“心理上,很真实。”尤其是隔了岁月回望,确有些涂涂抹抹的嫌疑!“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一些话,只合说给一些人听。真诚如斯,便“不老实”,似也可以原谅着了。而况曹公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谁知!
“今文,古文,把它焊接起来,那疤痕是很好看的。鲁迅时代,否认古文,但鲁迅古文底子好,用起来还是舒服。这么一段序中之序,说老实话:搭架子。搭给人家看。懂事的人知道,‘来者不善’,不好对付。要有学问的。要一刀刀切下去,像山西刀削面。鲁迅很懂这东西。”
记起几个人:“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老杜的;“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卢延让《苦吟》;“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题诗后》。“写作是快乐的。如果你跳舞、画画很痛苦,那你的跳法、画法大有问题。”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允许自己虚度时光,听上去让人安慰,像旧时竖起灯竿上的一盏光焰的暖!
滇红一泡,再续水,色重香浓依旧。午后的阳光越过窗台懒洋洋散在兰草的柔绿里,那厢新芽初绽,生机无限。一刻的晴明里,已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时光!王国维《人间词话》:“人知和靖《点蜂唇》、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三阅为泳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一些字有胜于草木的温润,着眼即入心,如沐春风。
念念悠远,索性掐断,如香象渡河。笔底无乾坤,闲散里度日,只记花开不记年。《昔年种柳》里提及虚云老和尚于万山积雪严寒彻骨茅蓬里独居入定,身心清净,虎狼护法。云何应住?云何降服其心?德安大师回答:“此间堪避世,箕坐已忘年。”定慧道:“霁月风光同作伴,青山绿水共为邻。”是日又过,蓦然回首,已是最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