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凛冽就是不好，在它标示了仅属于那一隅所特有的气质和性情时，并不影响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尚许你身着棉衣，头戴棉帽，足蹬棉靴，悠悠然冰天雪地里负手徜徉，踏实而从容，寒冷奈我何。

念及过往的牵惦，从前之于父母，后来之于兄妹，再后来之于妻子，尚留小小一部分予自己，比如生存，比如念想，比如价值和意义，却已存了些许的轻描淡写，或是因了那是属于自己领地，确乎更容易把控，更容易拿得起、放得下？天知道！

我们想要的总是远多于真正需要的，多于我们自身力所能及，于是常常困在乱糟糟的一团迷雾里心浮气躁，以为那是本该就有的理想规划奋斗和成长。关于生命和生活，或许我们都没有资格过多品评，只一路走下去就好，偶尔面带微笑！

其实活着并不难，而活成自己的样貌却不易，像艺术之于灵魂，缺少了境界和格局，想活出属于自己的内心安宁，难上加难！

袁枚有《绝命词》：“赋性生来本野流，手提竹杖过通州。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两脚踢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如今不受嗟来食，村犬何须吠不休。”

于文字里的意趣，更多时候非夫子之于《诗三百》的一言以蔽之，五味杂陈之时，甚或多有矛盾纠结存余，境未及，势未尽，岂一时一言以得了脱？

书要一本一本的读，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偶尔停一停亦无妨，那可能是一页一段的精彩，一字一句的温良，一时一刻的感动，一分一秒的幸福。一生一世的壮阔亦要用岁岁年年的光阴一一演绎，谁会希望那只是一瞬的绚烂呢，烟花般寂灭。

来的来去的去，有时有地。像即将光顾的这个隆冬和已逝的这个深秋，曾经的青春年少和望得见的老态龙钟。许多时候我们欲拔腿去追的一些念念不忘，更多时候却是在我们疲了累了想着放下了歇歇时悄悄回到心里身上。同了好天气和好心情，再厚的雾霾再深的伤害，都无法阻挡美好的回归。只消你在意，每时每刻都是归途。

困顿的时候，善待自己最好的途经，就是什么也不做。只是我亦同样阻挡不了一些老友的光顾，比如孤独，比如沉默，比如静静躺在书页里、电脑里的那些从前，一个人的世界。这世界迟早是一个人的吧，迟早！

记得从前买了新书，总在第一时间签上名字、日期、所购场合，机场车站天南海北，越是遥远的生僻的越是新奇的兴奋的，仿佛认领了新识的同时，亦认领了一方天地。

这般的自作多情，并不影响到一些书的遗失零落，间或还添了几本签了人家名字却再不好还回去的面孔，多少起了一些生分和着些微的歉意。那些不知流落在哪里的签了我的名印了我的章的旧识，会否也让面对它的人生出些异样抑或不适？

此后购书愈发地不可收拾，却再不会签上自己的名字，甚或勾画批注也渐渐零星。一期一会，旧时记诵的习惯亦早已改过自新，更多的在意起读着时的会意和感受，是唐诺极不喜欢的那种“六经皆我注脚”、“看别人的书想自己的心事”样的自大、懒惰、愚笨，却也并不影响我的秉性难移，继续着偶尔读他的书，断断续续，看看停停，挑挑拣拣。

不管这些书未来有着怎样的归宿，都还它本来的面目和初心，而不去在意是否曾经拥有。书如此，物如此，人亦如此。读到法国思想家罗兰·巴尔特的话：“摄影的真谛很简单，很平常，没有任何深奥的东西：‘这个存在过’。”

是的，存在过，便该是一种坦然。念你的，终会念念不忘，并不仅仅因了你留下了哪些物什。不念你的，亦始终拾不起去念你的兴致，偶尔念念在在，或正是你所留物什的所在，比如音乐，比如文字，比如思想，谁能排除那里有几分的功利呢。换了谁，都不影响他们之于这些物什的景仰。

物是人非，隔不上百年，都是古昔！若能少给别人平添些厌嫌，岂不很好！与一厢情愿的赠送比起来，善意的接受是更值得尊重的尊重。

《旧约》里，罗得的妻子奉命不得回头看那些恶人及其家属居住过的地方，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于是她就变成了一根盐柱。冯内古特说：“我就喜欢她这样，因为这多么富于人性。”

风雪夜，一窗莹白，好想回到你们都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