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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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回家,抬头看空廓里一轮满月,原来岁月尚可以如此静好,窃以为幸。遂记起周作人说过:“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从前并不认同,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世界,必要自己先愉悦和意愿了的才够踏实。我们学习工作倘不能够换来自己的愉悦和意愿,便都是苦难的罪恶的虚假的,且这种苦难罪恶和虚假将鼓动我们的无奈失落气急败坏一一散播成别人眼里心上的雾霾,贻害无穷。
1560年,瑞士钟表奠基人布克曾大胆断言:“以金字塔工程之浩大,建造之精细,各环节衔接之天衣无缝,建造者绝不会是奴隶,必是一批怀有虔诚之心的欢快的自由人。”400多年后的2003年,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宣布:通过对600处墓葬的发掘考证,金字塔是由当地具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建造的,而非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所记载——由30万奴隶所建造。
“一个钟表匠在不满和愤懑中,要想圆满地完成制作钟表的1200道工序,是不可能的;在对抗和憎恨中,要精确地磨锉出一块钟表所需要的254个零件,更是比登天还难。”逃出罗马教廷监狱后的布克惊奇发现:真正影响钟表准确度的不是环境,而是制作钟表时的心情。难以想象,一群怀了懈怠行为和对抗思想的奴隶,如何可能让金字塔的巨石之间连一片小小的刀片都插不进去!
昔读太史公自序,每着眼于“发愤”“郁结”欲遂其志,用力过猛,反错过一幽暗而别有洞天处。如今看来,非“述”不“思”而无从快意处,看似郁愤而不得已,实少年一句“我愿意”的义无反顾,若非乐此而不疲,何成其坚忍而不拔!西伯拘羑里,孔子厄陈蔡,屈原放逐,左丘失明,孙子膑脚,不韦迁蜀,韩非囚秦,皆不争之实,而世有过之者何止百千,惟其于困厄穷途尚不负爱深责切,大欲之存,虽百死,吾往矣!
布克之于瑞士钟表,欢快的自由人于金字塔,太史公于《史记》,同了世尊之于佛教,玄奘之于西行,其不可不谓艰苦卓绝,虽境况迥异,而意愿甚或愉悦同存,此伟大之所以诞生之泉源也。简而化之,姑且称其为好心情。好心情就像好天气,风调雨顺,雪瑞年丰,生命的美好于细微处一一呈现,不迟不缓,不急不躁,去岁陌上花似锦,今朝楼头柳又青。
试读过两个版本的《秘密》,皆一头雾水。《景德传灯录》载唐洞山良价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淡淡清喜里,俱足人生百味。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旧语有中秋云遮月元宵雪打灯说,月光灯影之外,别开一生面,或可差强人意。上元夜,月与灯隔窗辉映,心远地偏,断续的爆竹烟花里,有年的余韵。早起炸元宵,晚来煮汤圆,果是团团圆圆用意的好。你在微信里说:“海上的月亮好大!”是我听到收到最晴朗的安稳。较比于金钱地位名望事业出人头地,我更在意着你尚能偶尔顾念一下自己的心情。看花,听雨,闻茶香,无关生计,有益欢欣。惟内心澄明,不染杂尘,不生雾霾,方人生安妥。
惊蛰日,千里之外听桃花。苏轼说: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