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西风,人比黄花


标签:
随笔 |
分类: 如是我闻 |
9月19日,吉林,临江,晴
《水经注·三峡》载:“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到底时代不同了,不消夏水襄陵,王命急宣,昨日经松原、长春、白山至临江,远不止千二百里,朝发暮至,已是寻常。
早过了中秋,沿途稻田金黄,疑似旧时麦浪。微风轻拂,真想变作蜜蜂飞过山冈。
午后阳光懒散,漾在江水清丽里,偷得半日浮闲,一时淡忘了,出行,亦或回家!
隔了鸭绿江的明媚,对岸中江郡田舍俨然。沿江而下,岸边随处洗衣的村妇,洗澡的少年,涉水垂钓的村民,淘金男女的挥洒自如,不似我想像里破落而零乱的彻底。
清贫与破败并不总是结伴而行,它取决于人心,清贫中自有生机盎然,破败里起底骄奢淫逸。
日暮时分,有炊烟袅袅升起,正旧时母亲声声唤儿归时……
有些相遇,更像是久别重逢。归心落寞!
9月20日,临江,早雨
昨夜的酒,让些七念八想统统湮灭。一个人晾在床上,睁眼已是午夜。伸手关灯,拽了被子,潜入黑暗,窗外偶有车声,秋虫零星。
山好水好阳光好,昼夜温差大,尤其民风古朴,这里的黄瓜西红柿难得的好吃!
城虽偏远,路况出奇的好,不消细究,小城人自是懂得这份深情厚意。历史流过鸭绿江畔,已多少见了些和缓的暖意。
该记住的记住了,该忘却的忘却了,若江水之滔滔,不舍昼夜,生生不息。
九个小时,七百公里,先雨后晴,五花山斑斓,天光如洗。
偶有超速,打尖,不住嘴吃喝,不间断神聊,不停地打盹。满满的离情别绪,满满的风尘仆仆,出得高速,尘埃落定。
得一人以白首,得一城而终老。何必世外桃源,何苦北上广深!
9月21日,秋晴方好
经过落叶,经过花开,秋天里的春天。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每季节轮回,见得草木磊落坦然,多心生惭愧。
礼拜归来的人,一一说着家事寻常。两位行动不很便利的相互搀扶,大着声哼唱着不知什么词,什么曲。
同了旧时电影散场一个人归途里的不成曲调,只为壮胆。若还不够踏实,则开步飞奔,头发直立,待一把扯开自家屋门,重重呼出一口气,所有恐惧,全部落地。
慢慢生途,不知他她们还奔得动跑得动不,惟相携相伴驱走孤独,恐惧,黑暗?谁知道呢!
有些时候原地站定,大胆转身,或许瞬间释然,一片光明。
9月22日,又添秋凉
一次次出行,或远或近,只将些美好看在眼里,装进心里,撒在文字里,并带着这样的眼光一路继续行走,仿佛生活从此便有了些不同,即使四季轮回,梦里始终有花儿开放,一瞬一瞬,皆在当下。
如果真有轮回,也没什么不好。就算做牛做马做一回饿鬼走一遭地狱,也好知道人该是什么样,有哪些东西值得珍惜,一旦错过了再也回不去唤不来。万一轮入天道,还能悠悠然然打量人间的局促与疾苦,若重新做人,不至于妄自尊大忘乎所以。
阿里上市,让一句话一夜窜红:“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只是人很难做到不健忘,时过境迁,即使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也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总隐约着一种担心,到自己老了,会不会成为现在眼中的那样一种不堪?会不会推翻了现在的想法以及观念,变成另一种不可理喻!如果现在与将来的自己签订一纸约定,那时的自己也多会不认账的吧!我想是的。
许多时候,防意如城易,防微杜渐难!所以凡夫畏果,菩萨畏因。
9月23日,秋分,夜雨
《春秋繁露》里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未知可均得平得人心里繁盛与荒芜的偏好。秋分日,太阳执意向南,季节踯躅向北,空留草木飘飘摇摇,依依惜别: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夜来雨打秋窗,扰断残梦,四十年家山回首,一灯如豆。
司空曙诗曰:“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频。平生自有分,况是蔡家亲。”
逃出梦境,又入画眼!枕着雨声眠去,秋凉里一丝温暖。
蒋捷《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自白露始,每日间天高地爽,夜来凉风入室,虫声骤急而喧,高亢而和缓而轻微,再衰三竭。如今秋雨又至,想来越发零星了去。惟几声轻叹,落叶纷纷唱和。正易安“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时,便把酒黄昏,奈何帘卷西风,人比黄花!
9月24日,秋光万里
夜半醒来,并不觉得渴,依旧不出酒的功劳。
夜饮,远不如一场酣眠的浓厚、悠长,而秋分又过。
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其难哉!不消说天,只无常往来,便白白断送,大好秋光。
三十年,流光容易把人抛。不再是旧时的你,不再是旧时的我,一台手提录放机的招摇,别一番天地里的契合。青春没有错,美好没有错,千差万别,殊途同归。而如今,即使同唱一首歌,心境遥远,捉摸不定,各自天涯。
为着过往曾经的陪伴,且自珍惜。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苏幕遮》,经邓丽君口里唱出,又添清肃。
酒之幸运,得愁肠而百转,化相思而万端。世间多少顽冥不化,空负醉生梦死,枉来此经,无知无觉!
无聊的话讲给无聊的人听,也算不得辜负,讲给我则白白糟蹋掉了!一个不留神生起些杂念,则越发地无聊了起来。
翻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铅华尽洗,满满人间烟火,散淡,率真,临水照花,风景依稀,已不复了初时样貌。
“被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莫辜负好春宵一刻千金。”
陈陶《陇西行》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