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分类: 拈花微笑 |
此一刻我从睡眠里醒来,通常说是睡梦,确是有梦的,只是那梦颇有些现实的不堪,莫若还叫它睡眠的来得踏实,做得了主。顺手摸向枕边,惟《古典之殇》,遍翻目录,竟没一句能契合了此时的心念,还是多年以前那个叫梁实秋的老头《雅舍》里的一句——人生本来如寄。
煮了开水兑在凉透了的绿豆残汤里,去毒解渴,为着晚来的两盏淡酒。冷不防悠悠飘来的一句“你不是要戒酒嘛”多少让人生起些尴尬。白瓷碗里绿豆混出的汤汤水水居然也有着粉红的鲜艳,映着宝贝捎来“梅酒”的气息,红红绿绿浅浅淡淡,一眼沧桑里,颇有些岁月忽已晚的矫情。且熄了灯,先睡个饱足的再做计较。
每一张面孔下,都藏了一隅仅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世界,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若不是恰巧撞个满怀或只远远瞥了一眼,便是含在眼里写在脸上的那些年华依旧,又有谁会真切知道的呢!更有谁心甘情愿地耐心地热心地好心地真心诚意地去倾听感觉试着解读那些心底的秘密呢!每个人更关心自己,只关心自己,即使许许多多以着各种爱的名义的一脸无辜。
所有的作为心思,倘不是为着当下愉悦的心甘情愿,便都是一种虚伪,一种交换,即使那可能是披了责任义务等漂亮外衣的,面对这个人曾经单纯的初心,都是有失道德和不够善待着的,是离根本越来越远、越发隐晦而不可收拾着的。好在还有孩子,还有未被教化的一段美妙时光可以遵循、流连。一个人即使能够直立行走,思想若不肯站在高处,他依旧只是爬行的一类。连同自己,也只是在世界安静的一隅,偶尔抬起头站起身,打量一下这个本该美丽的世界,想着它是如何在我们的手中变得愈发的不堪起来的,其余全无益处。
梦里我是着一袭春衫的绿的使者,手里拎着春天的盒子,里面装了整个世界全部的美好,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东风鼓荡起四季,从一点到一块,从一片到一世界,绿遍海角天涯,带着希望带着梦想带着整个世界,给所有需要的人或非人以最需要的。怀想着时,有一种无比舒适自心内生发,如春天的芽儿。如果不是摸着黑记下的几笔搅了我的甜蜜,一定会在这种舒适里沉沉睡下去,走下去。想来这也该是一种贪执了!
忽地意识到,那舒适里原是去除了自我的。这算不算是一个秘密呢?那些一门心思关心着他人的人,在看似丢掉了自我的一刻,竟瞬间重新造就了另一个自我,一个脱离了世俗藩篱的全新的自我。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者,与天地共存。
这似乎让我找到了那些不够美好的感觉的出处了,那是竟无一刻曾经忘记自我着的即时,起心动念行住坐卧。既放不下一个“我”字,凡所牵涉,何妨全世界都树之为敌也在所不惜在所不辞。阿修罗既生,世间再无宁日,春天的风做得邪恶号角,一眼芳芬去得见血封喉,人心一经争斗浸染,全部美好一一陪嫁,良知里错开出邪恶花朵。
我不在意谁揭了谁的现实谁搅了谁的梦,惟此时此刻躺在唐诺的文字里,如躺在唐诗宋词间,从前的全部美好从来都不曾失去过一样,不管那“百美图”里的刹那芳华一一对应着哪一座青冢。
我的世界里,一年中要有七个多月见不得绿满天涯的日子,若我的眼我的心同了它们一道荒芜下去,谁肯施一援手?这让我重新打量起文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对待文字背后每一个于夜里睁大了眼睛悄悄叹息的真诚灵魂,许多时候那是些被诗样语言排斥在外的芸芸众生,鲜有人听到他们呐喊,更别说喘息。“闺怨是叹息声音,没有不一样的丈夫和妻子;流年消逝是叹息声音,没有人在崎岖现实世界的种种遭遇;死亡就是个死,一抔黄土一场梦一声长一点的嗟叹。”思想,惟有思想赋予人们无比强大的生命力,远隔千山万水,让一眼江南瞬间绿遍心扉。莫道世路荒凉,芳草已连天际!
现实不允许我探寻花期,我便让世界向我倾诉,将它全部的美好一一在我眼前展示,凭了思想的眷顾。听惯见惯厌倦了“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我若过不去,必让那山过来。此人生之豪气,亦生存之尊严,质地、涵容、品位、气象。
常忆西湖断桥,谁能确定是因了云舒雨散去还了那把伞,抑或还了那把伞便从此春光明媚着的?有许天堂,并不需要一把伞的存在。如果生活只存在于表面,即为放逐!你不消一个杠杆亦可以撬动地球,因为你就是世界,就是地球,就是全部。离了你,世界、地球,一文不值。
笔底无乾坤,不过些散碎人生。每个人都在一眼望向死亡的深邃里过活,隔了帘,一场春雨缠绵,室内酒正温,意正酣,茶正浓,花正开,人未眠……如了雨中一把细花阳伞,我们决定不了死生之期,却依然可以修养一下此时心境。梁先生引刘克庄词:“客里似家家似寄。”果是人生如寄,概不退票,也要寄得一路风景别致,一路春色撩人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