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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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相遇,注定欲诉无言。当时光洗旧,容颜老去,还是从前心境。因着你在,安然前往,哪管前途阴晴未定,心里确凿,寒夜里有暖,黑暗里有光,雨天里有伞,泥泞里有路,渴有饮,饥有餐,困有眠,醉有欢,比之旧时,宽裕多而局促少,分明吾乡。
你不读字,偏偏这字里不愿少了你,因着你的质朴素简,我的木讷口拙,不消三言两语,已是微醺情溢。把酒言欢,多是旧时光景。每于祭拜父母的辛苦,七分与你,三分与我,总是忙过了我的,才记起你的母亲爷爷奶奶。父母所在,虽是家乡,若不是你在,便只剩了凄凉!由是每聚散离合,喜忧参半!
中元节,俗称鬼节,亦为佛教盂兰盆节,都不如七月半明了而简捷。北方乡俗已流传无多,而清明、七月半祭祖犹存,亦大多于墓前坟前寄存处摆些供品、化些纸钱,心上口里念些安慰祝愿亦或祈福保佑的话语,于逝者生者暂时了了一份牵挂,大致便是了。
我亦不得免俗,各式各样大包小裹,与叔与儿表兄表弟堂妹七男一女,携镰带锹,换了农家步鞋,乘了农用大奔(农用四轮,旧时称大胶轮),沿旧途新坎颠簸起伏,凡数公里辗转,再徒步荷重穿越二三米高漫长玉米地带,单凭内心方位,居然不曾走过弯路,而一方清净坟地已在眼前。照例烟火升腾,心情别样;照例落在最后,缓缓离去;照例一阵清洗吃喝,有说有笑。所不同的,儿子抬起胳膊,深浅不一几条伤痕,盖玉米叶所赐,怕是没有比这样的痛更加的记忆犹新了。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说:“中元前一日,即买练叶(一种植物的叶子,有香气),享祀时铺衬桌面,又买麻谷巢儿,亦是系在桌子脚上,乃告先祖秋成之意。”是我更喜欢的一种缅怀,似遂了放翁“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意,虽平实,确安稳。复合了《太平广记》“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意。王师北定又当何如,而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常在,此处之放翁,胸恨未解而狭隘又生,不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意重而情深。
何为大气,何为小气?家国?一身?佛经云:“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辛词《水调歌头》说:“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一葛一裘经岁,一钵一瓶终日,老子旧家风。更著一杯酒,梦觉大槐宫。
七月原是小秋,庄稼长势喜人,虽经了冰雹旋风,玉米为之横躺竖卧了许多,但不绝根者,犹丰收在望,确可告慰祖先。近日江河之泛滥,源于上游雨水,吾乡所涉无多,待收时节,乡间暂得一派闲暇时光,是我喜欢着的。而酒足饭饱,扯不完的闲话家常,兄嫂强留不得,亲于西瓜地里抱出三只肥肥壮壮,于心上再添一景。目光所注,一一送别,挥之不去!
七月半,江南有放河灯习俗,不消说它的用意,着实喜欢这样一种情境,有人间烟火情怀,如人与人之相遇的温暖,本不该分得贫富贵贱的清清明明。光不择处,一一照彻,一灯灭尽千年暗,三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