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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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明显比往年冷了许多,有旧时乡下的味道。往来家与单位,很好的阳光,却并不影响鼻子被冻得酸酸。即便如此,依然是不多的为我所喜欢着的冬天,因为雪,因为洁白而温厚的雪,总让我记起些从前的美好。时光的脚步从不停歇,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可以回忆着的美好和回忆起美好的时刻,忽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那些年的少不更事仿佛才是昨天的,怎么就去了,不声不响,不喜不悲!这一刻,怀念起曾经的过往,那些人那些事,不免五味杂陈起来。
许多时候,期许着将眼前的忙碌一一捱过,以为便会有上一段轻松时光,真的想放松一下时才发现,原来的看似无关紧要又纷至沓来!事情原本没有绝对的紧要不紧要,所谓忙碌,大多是积习所至而又不肯轻易妥协,若突发状况或病倒或另有紧急,则眼前原本要紧事件忽又变成无足轻重。漫漫人生,有多少时多少事是真切要紧的呢!记起旧时偶尔装病逃学情景,未免惋惜,本是可以更多些快乐时光的。若说当时少不更事,如今呢,岂不成熟得加倍糊涂!?
夜来一场好雪,欢喜了看景的,却忧愁了清雪的。雪花不知道,欢快覆盖起的,是几天来费心尽力细细密密方才敲尽冰雪的路面。乡下尚好的吧,家家储了半窖半屋的越冬吃食,不消一定外出觅食的辛苦,也就不怕大雪封山封路,同了城市一般,定要急着清除路障的无聊与牵缠。一眼的洁白里,无一不是天做,只消插了手一路踩去,随意的深浅不一,便是以地作画,有旧时得了新画本新彩笔的欢欣。雪地上亦常见些并非家禽家畜的脚印,每一眼都是新奇,猫下腰蹲下身,仔细估摸起那东西的模样时,一脑子的“怪力乱神”。即使是错过了的,亦是人与万物共处的见证,善解人意,总是好于不共戴天的吧,如我之于这个世界,它们是否也曾做如是想:“哦,我来过这里了。”是啦,因为我们都曾来过,这里才算得好地!并非因了人类拥挤,而是人心的不善,不配再拥有从前的种种美好,它们才纷纷逃离。当真诚善良不再,鸟儿鱼儿们避之唯恐不及,除了黑暗,我们还配拥有什么?
这个世界,总有些自己不曾谋面的机缘吧!现如今,除去些平跟高跟鞋印儿,连些孩子淘气的印迹也难得一见。偶有宠物的印迹,亦是杂在人的行列里的,难得越雷池半步。城市,在消灭自然的同时,也消磨了人的天真和野性。人,若不想被阉割,唯一的出路,便是逃离城市。记起宝马车里哭自行车上笑的故事,许多人宁可守在城里过着被阉割的日子,亦不舍得去到自然找回自己的天真和野性。怕只怕城市居久了,连被阉割的资本也早已混得没了踪迹,过春风十里,尽野花遍地,亦了无生趣。
赶在新年前发些怨叹,一来对得起经年以来的种种过往,二来亦算是去除些旧尘,打理一下心情,迎接新年的曙光。三毛在其遗作《跳一支舞也是很好的》里说:“人生永远柳暗花明,正如曹雪芹的句子‘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生命真是美丽,让我们珍爱每一个朝阳再起的明天。”我总觉得那样一种了断是真正读懂了生命,当朝阳再起,我们又周而复始于自己宿命之时,她的世界一定是别样光景,另一番灿烂。
虽然不用出去清雪,到底还是盼望着雪停了,希望高速明天不要封路的好。
即使要休假了,即使有足够的时间想些新年的事儿了,不到跟前儿也还是少了份气象。网上周边,连声“新年快乐”也羞于出口的做作,新年如是,大年亦如是。打从提前放年假起,年味儿连同人与人间的情愫确乎淡了许多,如同花开有时,迟开了扫兴,早开了又有些措手不及,人就是这般的矫情,根深蒂固,刻骨铭心。
喜欢,无聊,留恋,怀旧,……又是一年。得一空闲安静敲字,已知足。
躲开那些成片的或偶有点缀的雪的洁白,去看冬日里的浅绿深红,如果你不曾到过南方,亦或不曾来过北方,一定不知道那一眼醉里的深沉,所有的语言瞬间零落。
《江南》的诗与字与画与深巷与小桥流水人家,随处浅浅淡淡红红翠翠湿湿润润温温柔柔,终不能润泽一眼干涩半室荒芜,那厢“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终不抵一杯金骏眉暖心暖意熨帖抚慰,此之谓远水解不得近渴吧!靠谁不如靠自己,好在想象尚在,偶尔做做白日梦,不亦快哉!喘得匀气,便过得生活,原来人,也有不那么矫情的时候!
岁末最易怀想的,依然还是人,旧时的,故去的,遥远的,唯独没有身边的。时间和距离是两个神奇的家伙,它们合起伙来,让亲近的人熟视无睹,让想念的人天各一方,让永别的人心上常见,让仇恨的人恍如隔世。
听着关门声渐稀渐少,这一年工作的日子便就此歇了!不欠一分一毫正点下班,亦算得善始善终,于人于己,两不相欺。
原是以《岁末》为题的,抄了槿的字与画,便是《看花又一年》了。世间美好,亦如守得花开时,若年年见得,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