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先看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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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宋体明天会更好明日歌念楼学短 |
旧时读《明日歌》,深以为许,常以自醒,然于明日总是怀了一份期盼,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便是堕进了“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的境地,才回头,已成蹉跎!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了梦想。梦想在哪里?自然是明天。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志在哪里,在高远,今天做不到,或许明天。面对27年的铁窗生涯,曼德拉的信念在哪里?在内心,满满的坚毅的种子,等待开花结果,狱中不成,也许明天?!记者问一位二战时的老兵此刻最想要什么,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就给我一个明天吧!”
曾几何时常常听到,等孩子长大了,等明年开了春,等秋收了,等身体再好些了,等忙完了这阵子,等上了大学,等毕了业,等成了家……
几十年人生里的经历见闻,明天,未必便是内心希望着的。孩子长大了,远走高飞了,留下了老的,苦度余生,年了节了的一张明信片几个电话已算是一出难得的“相见欢”了。春开了,燕来了,好日子却还在路上。“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眼巴巴望着一眼的枯黄,希望变成了老泪两行。秋收了,“米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多收了三五斗,奈生活以何?身体终是没能好起来,那是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希望,明天来时,坟上草已青青。忙得完一时一刻,忙不完一生一世,才要享享清福,却又病魔缠身。上了大学,毕了业,成了家,漫漫人生长路才刚刚起步,吃饭睡觉工作周而复始,明天吗?依旧活生生眼巴巴的希望着的!
罗大佑写了一首很流行的《明天会更好》,唱得最多的却是一些振灾义演,旨在给人信心和鼓励,不知是不是他当初所料。我在另一个晚会上看到黄沾站到台上与艺人同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似更深地打动和牵缠了我心底的一丝柔软。人心底里的小小窝居,并非一些口号便能添砖加瓦,也许只一句真诚安慰便是雪中送炭。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得久了,收获的是遍体鳞伤满目疮痍,此一刻,世界需要和解!
无数过往的明天里,确是有过成长的喜悦惊艳的新奇,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盛极而衰时尚有大把的光阴指日可待,渐行渐老着时,病痛来了,离别来了,曾经的诸多美好亦淡了颜色,疏了亲密,伸手欲抓时又抖落一把岁月风尘。于是看花的眼倦了,读字的眼花了,耳畔的呢哝远了,膝前的欢笑歇了,阳光变迟了,夜晚漫长了,可吃能吃放心吃得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明天?又能怎样呢!我们,原野放足吵成一片春花灿烂的日子到底是回不去了的。至于世界,毛泽东不在了,华盛顿邱吉尔也早走了,连扁鹊华佗也没了影踪,即使做了联合国秘书长,却成不了美国总统,又能怎么样呢?明天!
人之所以要从小到大再到老的顺序来活,便是于一次次失望着的经历着的苦痛里煨出些心智的成熟,坦然面对人生的苍凉。明天,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心态,是摆明了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放眼沧海桑田,何惧地老天荒;是“荆棘丛中行放脚,月明帘下暗藏身”;是“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是“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矣!
于是明天即使果真没那么好,却也并不如想象着的一团尽糟。太阳每天还是新的,睁开眼时世界还活着,天还蓝,鸟还叫,树还绿,花还开,你还在,水还有清澈一泓,眼尚存洁净一缕,胭脂不曾全部沾染了灰,忧愁还没彻底带走笑容……
所以明天,便去看花吧,让梅花樱花茶花桃花杏花李花油菜花一一将眼神染醉;去远足吧,隔离现实,去深山里,僻静处,蛮荒地,看一眼视野以外的生存天地,感受一下不同的活的方式,去领会那笑里的纯真,听歌的纯美,与他们一起舞蹈,舞起个地动山摇,看世界谁主沉浮;去抚摸一下苍老的面颊吧,还有花白稀疏枯草般的发丝,为他(她)泡脚洗头剪指甲,想象那便是明天的自己,推着他(她)去放风观景,看一树春花,追两只蝴蝶,听流泉淙淙,满足他(她)的一个或多个愿望,将生的全部温柔静好一一献上;再去读几页书吧,少些物欲求索,少些酒局应酬,倾听汉武帝沉吟“少壮几时兮奈老何?”静看水穷处恰是云起时,感陶潜“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品杜舜“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早起见丁香已破苞疏叶一团羞涩,樱桃满满俏以待放,几树李花开得自如写意,荒芜处点染了几朵绿意。燕子不知已来了几日,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吵着闹着织起半天合奏,方立夏才春深,捧了《念楼学短》,有很长的明天可以好好消受了,不妨先看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