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陈年旧事
(2012-04-29 22: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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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南明宋体柳如是旧事杂谈 |
分类: 闲翻故纸 |
既是陈年,总有些旧事,有的说得,有的说不得。有的想说能说会说,有的不想说不能说不会说。于是我们见到许多旧人旧事,假他人之口,假一己之窥,假千年道统传承,假人性本善,假文艺大发展大繁荣,假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假一切之可以名正言顺慈悲为怀!
看读别人,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一生一世,或悲或喜流泪欢笑,不过一时一刻的过眼烟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原不及念念在在水深火热的绵长刻骨。《金粉世家》自序头一句和最后一句,满满张恨水的人生拷问:“嗟夫!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剧情因了作者身家变故而起了周折,现实呢?要怎样的如椽巨笔方能了却一桩心愿?看花似花却非花,每个人注定只是别人眼中的一出戏,戏里戏外,只此心知,与谁能共?
向窗的床被阳光抚成一片温温暖暖,背向而坐翻张恨水的集子《绿了芭蕉》,隔了一世的烟雨,《白门之杨柳》迎面扑来,背后是上古太阳的和煦厚道。透过书页,老爷子鼾声轻缓祥和,已不复了昨夜便在裤里的窘态,或许那梦里也刚刚回到年少,暮春时节草色遥看:“无人处又添几树杨柳”,恍然便是一场游戏,转眼暮色苍茫,到了各回各家的时候。
清明不曾回来,源于她烧了一周的身体才有些恢复。老早已做了打算,五一放假回家伺候老爹,保姆亦盼着她回来,也好闲上两天做些自己的事。人老了时如同回到孩童,诸事需要人照料的越来越多,才一晃的,前些年还陪我们打成宿麻将的,现走路也成了大事。许是天气支撑起了心情,到底树绿草青了些,虽是格外照顾给了她多一些活计,并没上次的疲累,精神也还好些,不曾提起昨夜睡得不好的话,只说后颈和肩背处不适,忙起来也便忘在了脑后。想起昨晚出去散步撞见的一处推拿正骨按摩处,里外望了,俨然中规中矩,拿来应急或可一试。
与其说是午睡,不如说是打发了无聊。睁开眼时,阳光已转至北窗,亮丽的一抹,便是今日之告别,百年三万六千之一日,常常便是这般蹉跎了。至于愁中病中,一个为着目标而生活的人,永远在路上,似是没有时间去愁去病的。半日枯坐,不知做何感想,若那静静身影便是自己的天涯归途,将何以处?
翻了身去看那一抹斜阳,却被儿子顺手拉了窗帘遮挡了来!如同躲进树荫里的花样年华,他们有大把的阳光在手,许多时候许多事,尚不懂得大人们的深情厚意,只听凭意气用事率性而为,直将岁月打磨成自己的宿命。其实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于是近来的争执同了我的火气都少了许多,而他也渐渐没有那么固执和陌生了。见我醒来,去了静音,原来是在游戏中,据说是最新流行,我一概不知!
回转头枕在了黄裳《白门秋柳》,身下暖暖很是熨帖,懒意犹在,索性翻开“月旦人物”辑,《柳如是》《春日我闻室》款款道来:“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阑。”柳如是眼里,“天下惟虞山钱学士始可言才,我非才如学士者不嫁。”得遂心愿时柳二十四,钱谦益却已六十四。燕尔之夕,钱曰“我甚爱卿如云之墨,如玉之白也。”柳曰“我甚爱君发如妾之肤,肤如妾之发也。”因相与大笑,故当时酬赠有“风前柳欲窥青眼,雪里山应想白头”之句。
明亡后,柳曾劝钱同死不得,退而劝其归隐亦不得,自求一死再不得。曾赋诗予钱:“素瑟清樽迥不愁,柂楼云雾似妆楼;夫君本志期安桨,贱妾宁辞学归舟。烛下鸟笼看拂枕,凤前鹦鹅唤梳头;可怜明月三五夜,度曲吹萧向碧流。”总觉得明朝的一些人一些事儿翻得还不够,即使如了钱学士吴学士等降清的顺臣,也难一言以道。平民百姓做得自己主的尚难,家国当前更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作为一部娼女传,来看看她们的身世,正可以反映出多少事情,如果想看看南明社会的全貌的话,极好的素题应当是着落在她们身上的。”柳如是者尚有李香君陈圆圆董小婉顾横波等,无论是假了别人口眼还是自导自演,她们已做了最大的选择,不管后世如何评价,此心,也只有她们自己最清楚明了!
翻看旧人旧字,俱是人家的陈年旧事,那亦是岁月淘洗过的当初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我们所经历着的,亦终将成为别人眼里心上的陈年旧事,若能得几人评说,倒是一种念想了。
是谁做了我们的陈年,我们又会成为谁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