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月色苍茫
(2012-02-08 20: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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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大道宋体元宵佳节萤火虫瑞雪兆丰年杂谈 |
分类: 冷暖人生 |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从鞭炮吵成一片的晨光中醒来,果是阴沉的天,私下倒多了分暗喜,若圆了个瑞雪迎春的梦,却是比元宵月圆更加的令人心满意足吧!
前日雪场下来酒酣意阑之际方忽地记起立春来。旧时亦称打春、咬春,小时最惯常的是啃萝卜吃春饼,早上还在半梦半醒时便被一根大葱挨着个的敲上脑门,母亲细弱的声音里不无玩笑的欣悦,“聪不聪明”,这厢极不情愿却也心领神会地嘟囔一句“聪明”才是。那葱是立冬时用红线捆了在幔帐两头挂了一整个冬天的,莫不会就是专门为着敲出孩子的聪明?那轻轻的一敲再敲定是怀了无限意的,同了瑞雪兆丰年的期盼,春回大地,春暖花开……
“笔下渐无新境界,门前幸有旧林泉。”博友抄来的对联,正合了此刻心境!
自去年挑战了9号道,每年一次的亚布力之行已怵意全消,除了不胜酒力或倒头睡去,差不多全时空的笑语喧声春意融融。或是雪少的缘故,雪道亦少了往年的拥挤,也让我这半吊子多了几分放肆。几趟“幸福大道”的如鱼得水,迎来了6号半的倒转乾坤,以左肩当雪板扛起几十米的飞雪流泄,雪板雪杖雪帽眼镜手套竟无一脱落毫发不损,只将些晶莹凉爽埋了半身一脸。静静地躺着,享受来自雪野的亲密接触,任安祥滑过心底,耳畔身影呼啸掠过。取了眼镜捂去冰雪看半山银装素裹,秀色这边依旧独好!
等了盼了一个冬天的雪,终于赶在元宵织成漫天的缤纷,虽不够尽心尽力,总还算是有情有意!立春后的雪该是有些粘的吧,心下已想着团了来顺手甩出去的快感,虽已不见了旧时打雪仗的伙伴。淹在人海中天各一方久了,他们会不会在初春飞扬的雪花中重拾旧事,那雪野中的生龙活虎笑声阵阵亦或花枝乱颤红霞暗生脸颊?
敲下这些字时,并不曾料到会有中午的电话打入,已经开始期待着夜晚烟花的盛放了,也许那是与瑞雪纷飞相映成趣的别样元宵夜色呢!看着来显时已忽地生出些不祥预兆,上次是病危,这样的时间总不会是为着问候节日的!那亦非他们心里有的,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心下已有了报丧的猜想,只是不愿意承认,乡下的年还不曾过完呢!小年前去探视时尚口壮神清,这才一个月不到,而且是过年啊!怎么就会?!
大年初三心肺病复发住院,到初十亦不见明显好转,担心死在医院里火化?亦或是不清醒时的下意识?姑姑喃喃自语,“回家,走小道近。”于是停了药回家任由上气不接下气呼天呛地苟延残喘,是想着把未来阳寿里要遭的罪孽一次受够?如果不是糊涂,那该是怎样一种坚忍,是年轻时妇女主任生产队长的英姿重发?还是看破世事不堪时艰的长痛不如短痛?无论怎样,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都让我多出几分敬重与不安来,一生受苦受累却没能换来晚年的安享清福,甚至临了亦不能瞑目,分明一线长长的牵挂从东屋扯到西屋扯到院里扯成一生一世。那一刻她定是想着带他走的,那个曾令她自豪并带给她希望却因了车祸妻离子散疯疯癫癫生活不能自理让她伤心欲绝的长子:“我死了谁来伺候你呀!”
出门取车,飘飘零零有些细小雪花轻舞,天又蒙上了一层灰,有铅的沉重。三天未动,左前轮已瘪了个了无生趣。朋友帮忙换了胎补了气,借了御寒车被,已是一小时过去,雪花已长成朵朵。即使心怀抑郁亦不曾忘记车的保暖,那是一片寒凉地,无论身心都强烈需要一份安暖,与其存了侥幸,我更喜欢自给自足。
风是夹在雪中的笔,沿途画开来,有沙涌浪细的韵致,穿梭其间便是行在云里雾里,一眼的苍茫。勿需音响,满心的怀旧随了窗外的风雪弥漫,足以让我于天地间清明警醒。路上亦清冷,除非不得已,多是在准备着晚餐和夜来观赏焰火的喜悦了。车速定在了一百二,静静品尝一份属于自己的落寞,赴一场生离死别的从容,眼里心里皆无从泪起。
世间事幸与不幸,并非别人眼里的花开花落阴晴圆缺,惟如玄奘法师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悲切与欢娱都来自心底,是色声香味触法于自性中酿就的甘醇,如简媜说的:“一只萤火虫当然不可能把黑夜烧光。但,有一只萤火虫认为黑夜是被它烧焦的。”我便是那一只萤火虫?凡所以为,便是世界的全部!
月色亦是隔了云雾的苍茫,于半明半暗间生起的关照。远处有送灯者留下了片片亮影丝丝烟尘,平时一眼望去的荒芜里亦藏了凡尘的诸多牵挂。元宵佳节,连阴间也要沾一份阳世的光,可算是一厢情愿的人鬼同庆了!路经街市间或烟花满天,鞭炮零星,烟花下炮声里自是一片欢声笑语,满怀希望。凭着一听红牛的支撑,行三百公里绕两次错道,驶进曾经熟悉的村落,路上已散了点点灯火,只一眼便认出那是拌了煤油的锯末,径自骑行过去,借那串旧时温存撩去一路风尘。
简易灵棚上薄薄覆了层积雪,如了天上云月的惨白,供桌上晃着两支同样惨白蜡烛光影的明明灭灭,盆里的火已熄尽了余温,被风吹成冰冷生硬。摘下帽子手套磕了头,重新燃了纸钱,火光格外明快响亮,一如那从前的笑意盈盈,竟无半点老迈苍凉。选择这样的日子离去,亦或是为着那厢的久别重逢?夫妻相见,不知要道些世间安好还是牵肠挂肚?却是给了我一个别样的元宵佳节,望向左邻右舍的红灯高挂,愈发映衬出内心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惨淡,如果人生定要这般去丰富,我宁可守着旧时的单调也并不觉出乏味的醇厚。
从早上五点起,十几个人三把镐头人歇镐不歇地轮番敲向冰冻的坟地五个多小时,算是遂了那不要火化的心愿。不知道那一夜的冰冷会比瞬间的高温好过几何?当女儿的手轻抚那宛如生时的脸颊,我忽地记起父亲额头的丝丝凉意,那是盛夏的清凉,远不如这初春早上的寒意透骨,这最后的一触,自此阴阳两隔!
当最后一锹土落定,算是为她安进了新家,那是姑父守候了三年从前看山的家园,已搭了天桥通道,自此便可以互相陪伴老守田园了!坟前点起的纸钱里有我的一份祝愿,我想将她最喜欢吃的蛋糕一并烧了去而未得,虽然我知道落在坟前冻成冰冷生硬一定是她不喜欢的!磕了头离去时,已成永诀。自有儿女会来探看,我只把她装进了心里,连同她的村庄,她牵挂的长子。旧梦已失,再没有了相见的理由,纵有牵挂亦随了风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就算亲生父母兄弟姐妹,何况我们只是一起学习过玩耍过的表兄表弟!
我不知道他的世界是不是同了别人眼中的不堪,前些年尚叫得出我的名姓,如今只剩了点头加咒骂。母子总是连心的吧,隔了层窗我望见他亦隔了窗望那灵前的人影绰绰黯然垂泪。既有泪,便不是无可救药的吧!“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眼中泪心中苦,怎一句“不忍”了得!
元宵已过,收到的祝福已深藏心底。天文中心说月到今晨才算最圆,相去并不遥远,我的祝福若能追得上那圆月,便替我捎上一句问候:愿好人一生平安!